非陀思妥耶夫斯基式恶行

　　TVB艺人汤盈盈拍戏收工后，在街上行走，被一名“三十四岁，染有一头金发，身形略肥”的男子走上前来扇了三巴掌。但最不出所料的是，人们最关心是“是否有仇家？”“是否因身陷桃色漩涡导致？”汤盈盈尽管连惊带怕，还要一再出来声明只是偶然事件。

　　2003年，曾担任谭咏麟、刘德华经纪人的张国忠遇刺，人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是否是寻仇”？直逼得张国忠的老友如谭咏麟等纷纷出来，表示相信这是纯打劫；2005年，张柏芝前经纪人朱永龙遇刺，人们还是往“寻仇”上想，让躺在床上的朱永龙插着氧气管的也不得不气若游丝地辟谣；电影《龙虎门》剧组投资方的高层人士在深圳遇刺，人们最关心也是“是不是因为剧组方面或者投资方方面有仇家而导致血案？”人还住在医院里，却要不断打发人出来说明，这只是一次单纯的抢劫。

　　我的警察朋友告诉我，大部分凶案确实都有因由，凶手就在受害人的社会关系圈里，只要用心就能侦破，但莫名的、无由的暴行照旧多得是，毫无线索可寻，他们最怕的，便是这种暴行，而这类暴行，似有增多之势。

　　我们对恶的认识可能还不够，往往落后于恶本身（在其它领域也是一样）的发展速度，我们所认识的恶，可能还停留在古典时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里的恶，犹如水木丁所说“每个恶棍都优雅”，恶棍也有过去，也有内心、有感情、有反省，作恶也有因由，其实我们还是参照着善去塑造恶，因此想象力有限，只允许他们比我们坏一点点。但现实里的恶、现代的恶，或许是广州街头的那种恶，是科恩兄弟新片《老无所依》里的那种恶，恶人瞪着一双牛眼，既不贪财，也不好色，“连属于恶的人性都没有”（浅草语），见人就杀，只体现恶本身的纯度和硬度，根本没有那么多情，也毫不文艺。

　　但普通人也未必是想不到，只是不愿想，宁肯给汤盈盈这样的受害人找到一点受害的理由，似乎只要找出恶行的理由，只要自己避免了这些原由，行端坐正，就可以善始善终。这是一种典型的心理回避。

　　但回避不等于不明白，所以，虽然汤盈盈遭遇的不过是寻常暴力，但这样无由，且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导致香港全城艺人人人自危，演艺人协会会长谭咏麟都要出来表态。可见我们还是知道，恶人并不都是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里走出来的，行凶前，还有五千字的内心斗争和灵魂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