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重述《格萨尔王》
作家阿来创作的长篇小说《格萨尔王》日前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小说讲述了格萨尔作为天神之子降生人世，完成了降妖伏魔、安定三界任务后，最终返归天界的故事。昨天，阿来说，他不像说唱艺人那样忠实于原始文本，细节上大量的改写是对文本的丰富。该小说已翻译成英、德、法、意、韩五国语言对外输出版权。
>>故事
框架不变细节虚构
《格萨尔王》是世界上最长的和唯一的活史诗，至今在中国的西藏、内蒙古、青海等地区传唱，被誉为“东方的荷马史诗”。阿来的长篇小说以《格萨尔王》为蓝本，以个性的语言和叙述方式重述了格萨尔王传说。
阿来说，关于格萨尔王的传说，他早在童年时期就听祖母讲过。“那时只是零星的故事，到处都有人在讲，但真正形成系统的讲述是在上世纪80年代。”阿来说，民间传说最大的特点在于，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越来越生动，细节在强化中越来越吸引人。“在流传过程中，关于格萨尔王传说的版本越来越多，但大的框架是确定的，即讲述了格萨尔作为天神之子降生人世，在完成了降妖伏魔、安定三界任务后返归天界的故事。我在《格萨尔王》中主要做了两方面的工作：一是讲故事的形式，除了固定下来的故事框架不变外，我力图在故事中加入我对格萨尔王以及某些事件的理解，并在此基础上虚构出一些原著中不曾有的细节；二是对故事本身进行还原，格萨尔王的故事最初就是一个纯粹的民间传说，但到了后期越传越被意识形态化，与此同时宗教意识被过分强化。我在此次重述过程中，就试图将《格萨尔王》的故事还原为本来的面目。”
>>创作
挖掘突出人的一面
为了创作《格萨尔王》，阿来花费3年时间穿梭于甘孜、德格、石渠、道孚、色达等康北八县，进行大量的田野访谈，对很多关于格萨尔王的著作和资料进行研究，并与降边嘉措等学者一起进行考察。“沿途我拜访了许多藏学专家、说唱艺人，每次和他们聊天我都有很大的收获，尤其是一些民间说唱艺人，从他们口中讲出来的关于格萨尔王的传奇故事各不相同，这给了我无限的想象空间。”为创作《格萨尔王》，阿来还阅读了上百本有关藏地文化的图书，并熟读《圣经》《古兰经》等书籍。“写《格萨尔王》是个放松的、让自己的想象力重新恢复的过程。《尘埃落定》和之后的《空山》是现实题材，过于沉重，写的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认知，把握起来很难，甚至有点压抑和忧郁。《格萨尔王》想象力的空间比《空山》要大，对我本人也更有意义，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回到历史空间去探寻。”
阿来认为《格萨尔王》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一个历史题材或者说是帝王传说。“我在写作过程中力求还原历史，挖掘与突出格萨尔王作为人而不是神的这一面，决不伤害作品的文学性。《格萨尔王》首先是文学作品。此外，我在写作过程中时时提醒自己，千万别把这小说写成很油滑的话本了，历史著作的叙述应该大气、从容。”
关于重述神话的作品，国内外并不鲜见，中国作家苏童、叶兆言、李锐等都先后参与了这一项目的写作。阿来表示，为了使自己的作品不受他人影响，他至今不去看这些重述性的作品。
>>结构
两条线索交叉推进
阿来在《格萨尔王》中采用了两条线索交叉推进：一条线索以史诗《格萨尔王》的故事为底本，着重展示了格萨尔王一生的丰功伟绩，可谓一位王的成长史；另一条线索围绕一位当代说唱艺人展开。作为神授的格萨尔艺人，他具有梦中通神的本领。
“这是我文本创新的结果。”阿来解释说，小说既有过去的线索，也有今天的线索，格萨尔王的时代在1000年前，说唱艺人的生活是1000年后，一前一后，就让两条线索之间的藏族社会生活现实有了对比。“再者，由于《格萨尔王》故事量庞大，在重述中必然有所剪裁，如果让我自己出面去剪裁，则会显得突兀。现在有了一个说唱艺人，让他出现在舞台之上，自由地进出剪裁则更自然。”阿来对《格萨尔王》整个结构的安排比较满意，声称找到了一个恰如其分的表现形式。
>>人物
格萨尔王充满困惑
阿来在《格萨尔王》中塑造了格萨尔王英勇善战的形象，“在之前的文本中，格萨尔王的形象是更加的所向无敌，更加的勇往直前。但在我笔下，格萨尔王是充满困惑的一个人，最大的困惑是当他作为一个神灵下降到人间，那个时候人间到处是妖魔鬼怪，人类都不幸福。可等他消除妖魔后，发现人们也没有感到幸福，因为这妖魔跑到人的内心了。再者，他本身从神变成人，尽管有神的神通，但终究还是人，还被最好的姑娘所忽视。这就是他作为普通人的感受，这也让他看到人的幸福不完全在于外界是否有妖魔鬼怪。与此同时，当他作为国王，走向权利顶端后，他还要想着满足所有跟随他的人的所有愿望，这就很难了。”
晋美是阿来在重述《格萨尔王》中浓墨重彩塑造的民间说唱艺人。“他只是许多民间说唱艺人中的一个，我对他们有很深的敬意，将说唱艺人写到小说中，也有我向这些说唱艺人致敬的意思。”阿来说，“说唱艺人的保护也很重要，但艺人们的儿子不愿意再学这门艺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任何人都有重新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力。”
>>主题打破西藏的“神秘”
阿来认为，无论史诗还是神话，都是对本民族历史的再现，《格萨尔王》亦然。“这是一部让你读懂西藏人眼神的书。”阿来反复强调他对本书的企图，“当然‘眼神’只是一个说法，一个比喻，指的是不同族群间的了解与沟通。因为只有很好了解与沟通了，人们才能和谐相处。”阿来说，他之所以要写这部小说，就是想要打破西藏所谓的神秘感，让人们从更平实的生活入手，从更严肃的历史入手来了解藏族人，而不是过于依赖如今流行的那些过于符号化的系统。“这是我一直为之努力的一个方向。果真会有这样的效果吗？有时我对此也心存疑问。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即便如此，我还是会沿着这个目标继续走下去。”
与此同时，阿来认为，今天的中国人存在一个普遍的问题，遇到困难特别愿意找借口，“格萨尔王的故事毕竟是传说，现实生活中我们只能靠自己。通过讲述这个故事，我希望大家明白，大家永远不要把问题推脱给外界环境，期待外界的力量突然来改变我们，这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必须对社会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