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一个节日
小每专栏
清明节是一个缅怀故人的节。怀念那些曾经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人们，无论亲朋，还是好友。这样的节日，照道理，适合一个人独处，试图在回忆里，让那些人离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是，我曾参加过一次扫墓，那是很多年前了。一大群人，在进行了跪跪拜拜之后，竟然就在墓地前席地而坐，铺开地毯，拿出美食，吃肉喝酒，打牌聊天，那情形就像一次欢乐的野餐，真的很有节日的气氛。哪来感伤的气息？当时我真的觉得很难接受，似乎刚才所作的那些仪式，都是一次虚假的摆拍。何来对逝者的尊重？
后来，我再没去过扫墓。
有一天，我阅读菲利普·罗斯的小说《凡人》，里边写到了主人公目睹一场葬礼，当牧师在给死者做祈祷，给棺材铲第一铲土的时候，有个女人在拼命地哭，哭得毫无节制，她的丈夫很不耐烦地对主人公说，你知道她为什么哭？她是为自己哭，正如一个人自小的时候就是为自己哭一样，因为生命最令人心烦意乱的极限是——死亡。
缅怀故人的时候，除了怀念某个人的好，除了伤逝，还感时，无论是美好的时光，娱乐的时光，还是艰辛的时光。毫不客气地说，总是有不少人在感慨某些死亡的时候，会庆幸自己还活着。就像靠着坟墓喝酒的一群人，庆幸自己还能感受到酒的刺激和辛辣。活着，并且娱乐，无论哪个年代什么样的人，都是一种瘾。所以，豁达而且有信念的人，觉得在世界上行欢作乐还不够，还要将那个最终去处，想象成比这现世还欢乐的地方——天堂。人如果经常强调这样的一个想法，不如意了，就想着到天堂去生活，好像天堂真的就是一个去处，好比度假村，好比旅游景点，甚至好比一间可以忘忧的酒吧？强调天堂的实在性，对于生命的消逝，大概可以释然一些。
我曾经送别过一位亲爱的老师，他跟病魔抗争了十多年，无论是他思维活跃时想象中的天堂，还是他在虚弱的时候给我描述过的天堂，都抵不过尘世的一根手指头，只要这根手指头，轻轻朝他动一动，生的欲望就爬满了他那一度干涸的心灵。对于他而言，即便尘世里的一声鲜活的叫卖声、吵架声，都能让他满心欢喜，因为，他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的亲人、爱人，爱这个世界的责任、义务，爱这个世界的成就、辉煌，爱这个世界春夏秋冬的温度……活着，真真就是一种瘾。
现在，我似乎理解了清明节的另一层作用，除了为故人添一炷燃着的香之外，更重要的是，为现世者提供一种安慰。分享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