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导演：许瑞生

　　著名剧作家、导演许瑞生的日程安排显得有些紧张。近日，笔者有机会走访了这位被称为平民导演的人物。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侃侃而谈，看不出丝毫的疲倦，也没有任何推托敷衍的表示。

　　见到许导是在他的家里，很惊讶于他的如此平易近人：悠然地坐在沙发上，抽着两元钱的恒大烟，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很难联想到他头上笼罩着的如此多的光环和荣誉：编剧、话剧导演、电视剧导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三十年来他编导的大型话剧《唐人街上的传说》、《蛐蛐四爷》、《菩萨笑了》，新改编大型话剧《家》和《马鲁他》、《血祭大沽口》、《人生三原色》、《村南柳》、《如烟旧事》、《政府官员》、《阳光的快乐生活(一)》、《小房东》、《福星临门》等三十多部电视剧以贴近平民生活，反映社会现实等特点深受大众喜爱，《阳光的快乐生活(一)》更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之作。最难得的是，无论是他导的话剧，还是他拍的电视剧，都获得了非常理想的票房收入，没有一部赔过钱。这在影视界是非常罕见的。

　　我们提及他的生活和创作经历，他娓娓道来，

　　青年时的特质和机遇造就了他的成材之路

　　出生在四十年代的许导，上中学的时候很“野”，比较喜欢玩：踢足球，钓鱼，逮蛐蛐儿，功课一般。但是到了高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脑袋里这么一根筋就认准了要上大学”，他略带着点坏笑似的表情说着。

　　因为功课一般，他开始好好学习。夜里用小台灯蒙在被子里偷偷看书，高三一年，1.5的视力，变成了0.8和0.7，玩命般努力学习功课。在功课渐好的时候，学校话剧社排戏，偶然间挑选了他做第二男主角，他的表演在话剧公演后获得一致好评。从这以后，他就迷上了表演，经常组织大家搞文艺活动。表演、组织等方方面面的经验也在“玩”中一步步积累了起来。

　　高考时解放军艺术学院在天津设点招生，年轻的许导在全华北地区的一千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被选中的两人之一。当时许导还考上了天津工学院，在家庭因素和自己理想的双重抉择下，他怀着满腔的热情选择了解放军艺术学院。在大学中，许导开始系统地学习话剧理论和话剧表演，带着那份独有的聪慧和不甘于人下的特质，阅读了大量书籍，广泛涉猎各个知识层面，积累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际经验，提升了看问题看事情的层次，为将来做编剧和导演打下了坚实的文学基础。

　　毕业后的许导先后随部队奔赴酒泉、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在文工团当文艺兵、当宣传队长。这段艰苦的生活给他带来了创作的素材，更加磨砺出了他的韧性。

　　话剧、电视剧、写作，尝试各种不同的作品的全才

　　1976年，许导从部队回到了天津，到了天津人民艺术剧院做编剧，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话剧剧本《唐人街上的传说》、《菩萨笑了》、《无言的河流》、《蓝屋》、《蛐蛐四爷》等深受观众喜爱的经典作品。《唐人街上的传说》以极强的故事性吸引了大批观众，并在全国范围上演，获得当时多少年来天津市唯一一个被文化部授予的二等奖，开创了许氏话剧，同时也奠定了许导在剧作方面的基础。

　　八十年代，具有多方面才能的许导带着自己的拼劲和勤奋好学的精神，开始接触摄像机、接触电视剧的制作，导演了许多优秀的电视剧作品。似乎是很偶然的机遇，在许导看来，这是一个必然。有了文学的基础，有了长期的生活积累和长期对生活的思考水到渠成地形成了艺术创作的源泉，依靠自己的那份灵气，导演了二十多部电视剧，都得到大众的广泛好评。许导近几年来执导的电视剧《杨光快乐生活(一)》《小房东》《福星临门》产生的强烈反响，仿佛又是他过人才华的一个有力的佐证。

　　许导的散文和小说写的也棒，至今已作有小说《旱荷花》、《荒漠的诱惑》、《初吻》、《误入鸳鸯屋》、《并非荒诞的故事》、《雕像，却充满生命》、《光棍纪大爷》等百万余字。“我最看重的东西是我的小说和散文，而且我认为很不错，因为我一排练时间就少了，写的比较少。第一档次的是我的散文和小说；第二档次的是话剧，虽然话剧是我的职业，对我又产生了这么大影响，但是我觉得话剧是我第二档次的。最后一个档次才是电视剧。”许导啜了一口茶水，脸上显示出一丝的得意。

　　真实的创作路线，胸有成竹，恰到好处的把握剧本

　　许导认为，艺术创作有两个重要的因素，一个是文化、文学和生活的基础，对生活的认识。作家之所以区别于一般人，就是善于思考生活，它不取决于你有多深厚的生活底蕴，而是取决于你在生活基础上对生活的思考。另一个即所谓的灵感和天分。归根到底，灵感和天分亦来源于在生活中长期的积累和对生活的思考。许导到现在都在坚持每天写读书笔记，每天不思考生活这是不可能的。上网看到网上的东西需要思考，看到社会的现象需要思考，人生的状态需要思考，社会的状态需要思考，还有习惯性地思考。作为导演和编剧来讲，这种思考在生活中必不可缺，在艺术创作中更是尤为重要。

　　编剧出身的许导对剧本的把握是极其严格的，慧眼过人的许导拍戏首先看的是剧本的质量。他说，“我拍戏得先看剧本，剧本是一部戏的灵魂。”他拍摄《杨光的快乐生活(一)》《小房东》《福星临门》时更是如此，先把剧本这一关，剧本要改了又改，改好了才开始拍摄。

　　拍《阳光的快乐生活(一)》之前，剧本只是几个编剧的一些想法，还未成型，许导从整个故事框架入手，帮助作者缕思路，谈看法，不理想不合理的东西坚决不用，并且亲自动手修改，以他这样的创作态度，以他丰厚的生活阅历和独到的艺术审美追求，《阳光的快乐生活(一)》一经播出就在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好评如潮。

　　对电视剧《小房东》的拍摄也是如此，刚一接手该剧，许导就投入到对剧本的梳理和改造中，和作者沟通探讨，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亲自动笔的劳动，直到现场摄制时还在每天夜里将近一两点钟才睡觉改编梳理剧本，而第二天照常拍摄。

　　《福星临门》，表现的主题是和谐社会，怎么把主旋律拍好看呢？许导的把握是和谐：家庭和谐、社会和谐，爱情和谐，最后是人们思想和谐。许导又像以往一样开拍之前近两个月的时间每天晨昏颠倒的改写剧本，直到满意。

　　许导近年拍的电视剧都是轻喜剧。他认为“把笑的自由留给观众，那笑声一定是轻松自然的。” 任何艺术形式的表现都应归于自然， 自然得天趣，得真趣！观众开心的笑，才是真笑。失去了自然的真 ，就是造作。通俗的大众艺术做到雅俗共赏，就会在整体上上升一个层次。

　　许导对每部作品的判断，从最初拍戏到现在这些年，从没有失误过。善于思考的他，总是将细节想得特别清楚，从最真实、最细微的地方开始把握，摄像如何协调，演员如何协调，整个摄制组人员如何分配，剧本出现什么样的问题……诸如此类的问题，许导都做到了滴水不漏。这一切也许就是近年每每经他改造并导演过的电视剧总能一举成功的奥秘吧。

　　豁达、洒脱、尖锐的思想、恬淡深远的意境

　　年过花甲的许导有着强烈的与时俱进的意识和对问题的深刻认识。对中国艺术界的现状，许导一语道破了话剧和电视剧的最大区别：“七十年代末期( 粉碎‘四人帮’时)，话剧《于无声处》、《唐人街上的传说》在全国一下轰动起来，全国都演，那实际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就是过去太禁锢了，人们刚一见到有些人性的东西自然欣喜若狂。现在想轰动很难。但话剧非常丰富：现代派戏、荒诞派戏、传统派戏都有，对于名著的改编也特别自由。我改编巴金的《家》怕巴金及家人有意见，没想到巴金的家属看到剧本后特别满意 。目前是一个特别宽松的创作环境 。所以我觉得现在话剧在发展，到北京看戏也是非常丰富多彩的。对人生、人的理念有很多启示，所以我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期。话剧是高雅艺术，是小众艺术，它不要求能赚多少钱，卖多少票，它是人类文化水平的一个代表；电视剧是通俗的大众艺术，给普通老百姓看的，老百姓人人都喜欢是最重要的。”

　　谈到戏剧的先锋派，许导认为，“大部分搞先锋派的人都是学了西方的一些外在皮毛。有花样也改变不了自身内在功力的不足。许导说实际上先锋派是披荆斩棘的失败者。我很敬佩他们的勇气，但是没有道路，先锋派在前边开道，弄的血流满面，又不赚钱，观众也不喜欢看，有争论，也挨骂。但是我非常赞赏他们这种行为。艺术必须有这种在前边探路的人，这一条路，对于中国的戏剧来说是必须走的，是必须有这帮人在前边探索的。他们那条路走不通就换另外的路，必须要有这么一批人，让人们知道，在中国还有我们的现代派。”

　　在人生观方面，许导的豁达令我们自叹不如，“我追求什么呢？按说我追求的东西我这一生都达到了，现在不浪费时间就行。我追求的是不浪费生命，不停地思索，不停地想问题，不停地做事情，这就是我的追求。还是想不断做事，我的理想就是这一条，做我高兴做的事。因为我现在没有生计之忧，那就做高兴做的事吧。”

　　就在我们采访结束，即将离开许导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许导墙上挂有这样一首诗，是他自己所作，他的灵魂深处从中亦可窥见一二：

　　每临大事，心存静气。

　　百挫千折，锐气不减。

　　指挥千军万马，决无趾高气扬之姿，

　　落魄陋巷茅舍，岂有低眉顺目之态？

　　雍雍大度而不少脉脉温情，心口流血亦谈笑风生。

　　亲弱小，而怒权霸，为实事，亦藐虚名。

　　生之凿凿,死而无憾！文/王在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