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摩登天空--独立厂牌的生存样本

　　中国新闻周刊：中国独立音乐新浪潮

　　在中国每一次独立音乐浪潮背后，都能找到许多执著于音乐本身并有着良好判断力的“独立”的影子。在市场的洗礼之下，他们大多只留下了一个仅供人们怀念的名字。而摩登天空似乎是一个例外。

　　今年12月，是摩登天空10周岁的生日。这个存活了10年并且仍然处于中坚状态的独立厂牌，如今已经成为了小型唱片公司发展的一个样本。

　　10年来，摩登天空前后发表了5张合辑。从《摩登天空1》到《摩登天空5》，每一张都是对当下流行乐的一个宣告和预言，预示着下一个时期内，中国的新音乐将出现的新鲜潮流。而几乎每一张合辑的预言都是准确的。

　　2007年10月2日至4日，北京海淀公园涌进5万人，他们为摩登天空音乐节而来。这是摩登天空汇集10年第一次集体出击，已经显示出了成熟的味道。

　　刻意做不同的音乐

　　1997年到现在，摩登天空推出了近一百张唱片，许多都曾经引领过新音乐的风潮。从最初清醒乐队(听歌)、新裤子(听歌)乐队等等倡导出的“北京新声”运动，到左小诅咒和舌头乐队引发的“地下”力量，都能在摩登天空找到源头。

　　10年前，热爱音乐的沈黎晖拿着自己开印刷公司赚到的400万元杀入唱片界。那时他了解到，唱片市场在走下坡路，他认为原因是音乐不够优秀，“就是觉得，当时的音乐不够好，唱片封面也不够漂亮，MV也不行，反正我们自己是最牛的。”沈黎晖说。“我的印刷公司挣到了钱，终于能花钱实现梦想了，就想看看用这400万能做出什么事。”对市场的无知造就了他的无畏，在没有任何对市场和业界分析的情况下，他一头扎进了音乐圈。

　　第一张作品，清醒乐队的《好极了》，卖出了20万张。在石景山华联签售时，7000名乐迷到场。即使在现在，这景象也算得一个奇迹。沈黎晖在清醒乐队的唱片内页写下了一句话，“新北京之声”。围绕着这句话，在乐评人的推波助澜之下，那场轰轰烈烈的“北京新声”运动开始兴起。摩登天空正式走向前台。

　　沈黎晖说当时的想法就是很刻意地和以前的音乐划出了一道线，中国独立音乐由此以全新的面貌正式亮相。

　　新音乐无法挽救唱片冬季

　　身兼摩登天空的老板和清醒乐队的主唱，沈黎晖先从运作自己的乐队开始。“那时候我们知道该怎么运作自己。我们知道一个乐队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留什么样的发型，怎么能把MV拍得漂亮。”

　　因为“北京新声”这一轮新音乐运动的成功，摩登天空被定义为一个时尚化的年轻厂牌的形象。一年之后的1998年12月，沈黎晖再次凭自己良好的市场感觉，捕捉到当时“地下”音乐的脉动。

　　“我当时觉得，我们要自己革命一下，做一些更有力量的东西。”于是，摩登天空旗下子厂牌BadHead成立，开始签约左小诅咒、胡吗个、苍蝇乐队等这样带有明显实验性和另类气息的乐团。这次带有冒险性质的实验又一次成就了摩登天空。它使市场上第一次公开能够听见这样的声音，就连苍蝇乐队这样明显的实验乐队都卖出了2万张唱片。

　　之后，摩登天空基本占据了时尚和地下的双重江湖。它开始在电子world music等等音乐形式里追求锐度和时尚的平衡。但是，接连不断的梦想大于实际的想法，加上外部环境不济，摩登天空遭遇了冬天。

　　2003年，卡带销量已急剧下滑到谷底，CD销量因为盗版等原因没有很快上涨，数字音乐(blog)销售渠道不明，摩登天空和其他唱片公司一样，风雨飘摇。

　　算上沈黎晖本人，公司仅剩3个人，付不起房租发不出工资。直到2003年底，一家想做网络音乐杂志和互动游戏音乐的手机公司找到摩登天空，双方达成合作协议，摩登天空因此获得了150万现金。

　　沈黎晖和副总坐在香山的一个咖啡馆里总结得失，发现了作为一家独立厂牌，摩登天空在中国的生存之道。

　　“音乐服务”成为新生存之道

　　此后3年，摩登天空的营业额以每年平均40%的速度增长，沈黎晖向记者透露，今年摩登天空的利润约在100万元左右。

　　现在，摩登天空的收益来源被明确划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唱片版权经营，传统CD发行，无线授权和版权的商业使用；第二，艺人经纪和现场演出，现在这部分已成为了一个大的项目，一年有几百场小型演出和一次大型音乐节；第三，和其他品牌的合作。沈黎晖把它叫做M +，比如摩登+Ipod, 摩登+Moto，摩登+Levis。

　　沈黎晖把第三部分的赢利模式总结称为“音乐服务”。“说白了就是帮人家卖东西。每种商品都对应上一种音乐形式。”他说，比如，奔驰汽车对应古典音乐；洗衣粉，更适合流行歌曲；洋酒伏特加，适合电子音乐；Levis契合摇滚……“我们帮助商家找到适合他们气质的音乐，帮他们卖出产品，他们分给我们钱。我们还和迪斯尼合作，给动画做音乐和唱词的汉化。”这一点是沈黎晖最为自豪的，“这个我们是唱片公司里做得最牛的。摩登的品牌建立了，很多大的公司只要想在流行音乐之外寻求音乐形式的合作，第一个就想到摩登。”

　　他们把那些原本不受大公司重视的音乐人聚拢到旗下，逐渐积累的版权和音乐类型成就了一个庞大的音乐仓库。当这些音乐类型都被摩登天空“垄断”的时候，商业机会和利益就出现了。用沈黎晖自己的话说，“摩登已经成了规模经济。历史已经被我们写了。”

　　寻找下一个长尾

　　当其他大唱片公司都把赌注押在所谓的流行Top10的时候，沈黎晖带领着摩登天空捡起了被丢弃掉的“冷门音乐”的市场。当其他公司想要效仿的时候，这块蛋糕上已经没有了可以分割的空间。“那些大公司都在赌排行榜的前三名，他们不懂得长尾理论，不懂得先把自己定位在一个细小的市场上。”沈黎晖说，“其实长尾理论中最后的那截尾巴并没有什么用，我们选择的都是中间那一段，竞争最少，回报率最大。”

　　沈黎晖找到了一条另外的音乐通道。这除了误打误撞的勇气和运气之外，更多的还是依靠聪明的分析。

　　摩登天空网站上写着“推广国际音乐一体化”，沈黎晖说，“我觉得我们的嗅觉比较灵敏，能找到下一个兴奋点。合辑是告诉大家我们签了谁，下一个潮流是什么。其实每个乐队后面是预算和精力(付出)，这是别人看不到的。”这样的模式，已经发展成为一种像工业流水线似的形态，“摩登现在是一个很大的独立厂牌，indie(独立)的问题就是太随性，太理想化。理想不能支持太久，把理想量化，这是我们最大的贡献。”沈黎晖说。

　　现在，摩登天空仍然在开掘新的音乐市场。沈黎晖计划明年4月，进军当代艺术领域。与国外画廊合作，邀请艺术家到北京做展览，“我仍然会和我的音乐找契合点。把展览做成一个当代艺术的大Party。”这是沈黎晖在当代艺术市场里寻找到的又一个长尾实验。 本刊记者/杨时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