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频频出现在超女的评委席上,但“摩登”才一直是沈黎晖的旗帜。12年前,沈式“摩登”离大众还很遥远,12年后的今天,沈黎晖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摩登王国。
1997年,沈黎晖和他的清醒乐队发表第一张专辑《好极了!?》,这在中国摇滚史上也算一张划时代的作品。摇滚乐不是只有痛苦、反叛和颓废,同样可以表达清新轻快。同年,摩登天空音乐公司成立,他是老板,迄今出版了上百张在中国显得不太主流的唱片。
2009年,当年那个英伦范儿的摩登青年沈黎晖依旧,老板身份依旧。在度过痛苦的瓶颈期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做音乐节、办艺术展、办杂志、当评委……再文艺的项目,也得是一桩胜算的买卖。
在沈黎晖家中客厅,挂着两幅他早期的油画作品,提醒人想起了他曾经的出身:毕业于北京工艺美校。这让他一直对所从事的行业保有极高敏锐度。他说好久没有作画了,“我喜欢我就做,不喜欢就不做,非常轻松。”还有一架许久没人摸过的钢琴,满墙的创意杂志、唱片和桌边的苹果一体机将他的野心表露无遗:要做中国音乐圈的“乔布斯”。
“我们的想法从没变过,相信最后我们总会成为理想主义的收获者,而不是牺牲者。”他是大众眼中的时髦青年,在很多人看来也是时代的宠儿,足够幸运,是那个守株待兔的人,老能等到小兔子。他有独特的“投机意识”,还挺能扛,而且总能扛过去。
摩登音乐节:摩登天空的iPod
音乐节从小圈子文化发展成今天的遍地开花,沈黎晖和摩登天空功不可没。和以摇滚为旗帜的迷笛音乐不同,摩登音乐节力图打造的是一种更时髦、更当下的文化氛围,他进入这个领域的时机也把握得恰到好处——中国的潮流文化发展到了需要音乐节的时候。
见到沈黎晖的第一句话,“今年你上财经媒体的频率大大高于文娱媒体!”他翘起腿,气定神闲:“哦,是吗?!”看得出有一丝得意。
2007年第一届摩登天空音乐节,没有盈利;2008年,盈利;2009年草莓音乐节,小亏,但3天有5万人次参与。摩登公司彻底扭转了亏损甚至办不下去的局面。
沈黎晖的音乐节情结可以一直追溯到2001年,他和张有待去瑞典Hultsfred音乐节。那个小镇一到节日就涌来好几万人,沈黎晖第一次看了山羊皮的现场,“空气特别好,在湖边,挺漂亮的,除了看演出,就在那儿逛摊。”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他当时一个劲儿想的事情是:“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的乐队也来演一场啊!”
这个念头就此搁置,一直到2006年,他决定自己做音乐节。但是那一年,一切都准备的并不充足,有很大的资金压力,最终没能做。第二年,当他再度提及要做音乐节时,大家都有点诧异,迷笛音乐节创始人张帆给了他很大支持,但沈黎晖知道,自己要做的不是第二个迷笛。“摇滚这个概念太宽泛,摩登更注重从音乐本身出发去选择乐队,迷笛比较‘热血’。‘热血’跟‘摇滚’是两回事,热血可能代表更年轻,更有激情,但摩登的观众可能更内敛,可能对音乐更了解,不是你给个动静就要POGO,而是可以更安静地听,躺在草地上听……这也跟我们的公司历史分不开,我们知道听众要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样气质的音乐节,而不只是给大家一些有力量的音乐。‘力量’这个词很可疑,那可能只是在一个阶段的荷尔蒙,实际上并不是我们的全部。”
今年刚刚亮相的草莓音乐节打出的口号是“春天、浪漫、爱”。既然在市区的海淀公园能做成摩登天空音乐节,何不在郊外也办一个?“草莓”由此而来。“草莓音乐节更休闲、舒适、自然、迷幻,更有和平、爱的感觉,比较乌托邦,音乐不能太激烈。而摩登音乐节更城市、时髦、摇滚,气质不一样。”
他的一个英国朋友去摩登音乐节,被姑娘们的高跟鞋惊到了,“在英国音乐节,大家把平时的装束换成特别脏的或适合打滚的,但摩登不是,摩登像一个更大的光鲜的Party,都穿最好看的衣服去,女孩都穿高跟鞋。”
沈黎晖眼光独到:这几年,更多的年轻人把去音乐节玩当成一种生活方式,无意中,两个音乐节变成了时尚中心,这在此前是完全没想到的。有了这样的基础,今年10月的第三届摩登音乐节,目前的赞助乐观到让他们面对新难题,“太多品牌想介入,必须选择。”
音乐节在两年内迅速成为摩登最赚钱的部分,也把摩登天空推向了主流,他于是大胆地把音乐节比作摩登的iPod,“苹果公司有了iPod后,苹果才变成一个大众流行事物。什么是摩登天空的iPod?就是音乐节,音乐节变成摩登天空的iPod。”
“说的人多了,脸皮自然就厚了。最好的反击就是你把公司做好,能活得更长,比你站出来澄清任何事都有效。”
摩登艺人: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美学
当年,沈黎晖自组公司是因为清醒要出唱片,在无法奢望他人投资唱片时,只能“自产自销”,把自己做印刷设计挣到的几百万投了进去。现在,摩登天空是国内最大的新音乐厂牌,有清醒、新裤子、超级市场等多支乐队。
在中国,摩登天空是最另类的唱片公司,签的都是摇滚、电子、小众、实验等貌似永远挣不到钱的、主流公司绝不会签的乐队和艺人。10年前没人看好摩登天空,公司的发展也经历了举步维艰的阶段。但今天没有人可以否认摩登天空为中国原创音乐所做出的贡献。
十几年来,各种乐队在摩登进进出出,新裤子是最老、也是最能代表摩登天空的“摩登”气质的乐队。1998年,新裤子成为公司除清醒外的第一组艺人,沈黎晖把公司看成一个生命,“在这样一个生命里,新裤子乐队是跟摩登最息息相关的乐队,整整11年了,很难得。”
在沈黎晖眼里,新裤子非常有才华且聪明,“看起来傻乎乎,话都说不清楚,但真有才华。美校出身的主唱彭磊掌握了视觉思维的方式,很多乐队没有这一点。新裤子完全创造出了一套他们自己的美学,这是一个全面的创意。”
11年间肯定也有不少磕磕碰碰,“新裤子也想过跳槽,可是跳到其他公司,别人不懂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那就还是回来吧,就臊眉搭眼又回来了。”直到现在,沈黎晖每次看他们的演出还会感动,他觉得乐队很可贵的一点就是他们没有失去那种纯真,“一吵架,彭磊还跟个小孩似的,会掀桌子”。
摩登身份:做幕后大人物更酷
新裤子们声名鹊起,而当初的清醒乐队却隐匿起来。沈黎晖天天要跟舞台打交道,却吐出这么一句:“其实当我唱片出版的第一天,我就产生了离开舞台的想法。”
白天跑单做印刷生意,午饭是夹肉饼,周末骑一个小时自行车排练……沈黎晖曾经过着这样的日子。当初为了玩音乐,乐队成员都“苦”过,但沈黎晖回忆起来,依然觉得“一路骑车,路过池塘,下大雨也没雨衣,没有电吉他只能用木吉他,鼓手没有鼓只能敲椅子”的日子,非常美好。
他把自己签下的乐队送上舞台演出,却从没有过再次上台的冲动,“我讨厌舞台,站在台上特傻,目的是为了表现,现在对我来讲,表现了太多就是为了不表现。”他提到苹果创始人乔布斯,“这样的人虽然没站在舞台上,但他比所有摇滚明星都耀眼,他不一定真的要站在一个舞台上。”
2000年,国内第一本有声杂志《摩登天空》问世,热情冲昏了沈黎晖的头脑,杂志仅出版10期就因为发行不利的原因而夭折,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发觉原来每个人都挺脆弱。“很沮丧,不快乐,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的生活,这种不快乐累积到一定阶段,在那个漩涡里出不来了。”最难熬的时候只好拆东墙补西墙,能撑到现在还在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他很庆幸,“现在做的事儿挺奢侈的。”
他开始越来越坚定当初的选择,成为幕后大人物才是康庄大道,他将那次选择当成是一个更大的自我蜕变的机会,“你站在前面永远看到的是光鲜的一面,当你站到后面,你才能看到所有更真实的东西,才会重新思考自我。从这个角度看,那个舞台就微不足道了。”
涉足艺术展:把艺术与音乐相结合
今年4月,今日美术馆一个名为Fat Art的艺术展三天时间吸引了上万观众。
沈黎晖去年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今日美术馆副馆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次,Fat Art就这么被聊了出来。他找到艺术评论家凯伦?史密斯担任策展人,凯伦找来包括刘野、颜磊、艾尼瓦尔等在内的诸多重量级艺术家参与,他们把视觉艺术与音乐大胆融合,视觉作品不再是
孤立的架上风景,而是可以通过与音乐的结合,带给观众通感体验的新鲜玩意儿。好多从来没去看过展览的人都跑去扎堆。
沈黎晖又得意了,“艺术展是挺美好的一件事儿,来了那么多人,这么多漂亮的人,这些人其实是被我忽悠来的,就很满足。”他每年去很多地方旅行,主要就是看展,“以后每年都要做艺术展,主要是收藏作品,挣到的钱不往外拿,全让它循环到展览里。”
做快女评委:为了换脑子
沈黎晖爱旅行,别人当评委是为了人气和名声,他把去做“快乐女声”评委当做一种旅行。
“你可以看很多东西,也会思考,因为旅行的时候会让你有空白。我为什么现在做快女评委?我是换脑子。现在接触的事情都太高端,你需要接触点湖南卫视这种特草根的,当你换了脑子就能理解他们的思维,换脑子也是一种休息。”
他当然也会在现场为了一个好选手跟导演组争,但他很清楚:从娱乐角度来讲这就是一个电视节目,不要赋予它太多责任。他会去救一些不错的人,“导演说这人得淘汰,我说‘不行,这人我就得留,谁让你让我当评委的’。导演说形象不行,我说声音有特点,就留了。你当然要参与进去,不是为了敷衍了事,为了面子才去。我还是比较坚持的。”
未来:想在纽约定居
沈黎晖现在不怎么唱歌了,他在办公室扔了把吉他,有时躺在沙发上冥想,“音乐有一个好处:你拿起吉他、闭上眼睛,你还是你自己,很私人。”
在很多人眼里他神秘又时髦。他有几十副眼镜,最近打算去看纽约时装周,一年中有好几个月都在路上。“去年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是在飞行中度过。”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旅行,他希望最终会选择比较安静的地方居住下来,“难道不是北京吗?”他摇摇头:“希望将来可以每半年在纽约。”世界大都会,在他心中反而是最平静的地方。
他跟这个圈子的人若即若离,沈黎晖没有正面讲解这两年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争议都有些什么,但他也承认听到的“太多了”。毫无疑问,业内不景气、摩登却迅速崛起的这两年也是沈黎晖遇到争议最多的两年。他几次笑呵呵地反复说自己“脸皮厚”,也就无所谓别人怎么看自己了,“我脸皮厚着呢,脸皮是一点一点厚起来的,以前别人写你公司不好都会给人打电话。后来说的人多了,没办法,脸皮自然就厚了,而且有些问题也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但最好的反击就是你把公司做好,能活得更长,比你站出来澄清任何事都有效。”
多年来,沈黎晖还坚持另外一种记录:记录自己的梦。很多幻境这些年来在现实与梦中交替,这在《明日的荣耀》中可见端倪。他总是在做梦,有些后来在现实中出现了,让他用别样的方式来看世界:世界就是一场游戏,万事万物最后都可以用0和1来解释。那么梦是什么?“梦是游戏的一部分,是你联结其他关的途径,死以后是什么?死以后是下一关,下一关又是哪儿?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因为一张唱片说不清楚,我要讲很长的故事。如果未来五年、十年我没有推翻自己理论的话,我会写出来。”
他把形形色色奇怪的梦记录下来,有时候要过很久才知道那个梦的意思。不光要出书,还会拍电影,“目的是最终拍一部关于我的梦的电影。比如为什么我现在做娱乐,为什么我现在开唱片公司、弄音乐节?是让我先有一定的控制能力和影响力,然后我告诉你世界是这样的,把这部电影拍出来,但是又太虚无,因为我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做梦,又用了很长时间把这个梦还原出来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