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资集散地豆瓣网的音乐人排行榜上,张悬这个名字雄踞榜首长达半年了。来自台北的她是眼下最受白领喜爱的女歌手之一。
与张悬接触过的人,都爱用“豪爽”来形容这个女子:她的身上有一种难得的男儿气概,多少与曾经担任海基会秘书长的父亲有些关联。大女子这次做了张名为《城市》的新专辑,她操起吉他和乐队磨了8个月,一起玩出了一张概念专辑。她不介意自己的作品成为文艺青年的必备品,“这没什么,这个称呼甚至都是有点自嘲的。”倒是一说到这些年朋友的支持,一激动,眼泪就飙了出来,很女人。
关于书:最近正在看路遥
其实我们的聊天并不是从《城市》开始,而是从她最近看的书说起,她之前特别认真地把自己的书单列给了歌迷:我最近在看张爱玲的《小团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也回头去继续看北岛的诗,我自己平常喜欢沈从文、波赫斯·洛夫,最近还看一本叫《日安忧郁》的法国作品,我还喜欢安伯托?艾可。
很少有歌手可以像她这样侃侃而谈作家。从小受父亲影响,喜欢读巴金的作品。她喜欢会说故事的人,不管是鲁迅还是巴金,在她看来都有很强的叙述风格,所以喜欢上路遥她觉得是顺理成章。朋友看到她这几年的转变,很想跟她分享《平凡的世界》,于是送了一套给她。“路遥的风格其实跟我以前喜欢的作家风格不太一样,他刻画人物,看起来蛮俭朴,跟金庸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是他的东西我觉得是因为洗练,就非常的酷,有时候为了凸显人物个性,要放大。其实我完全没有时间,一次大概只能看几页,但是我很喜欢。说不定明年,我可以跟你们聊一聊我看这几本书的感觉。”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推荐莫言,在她眼里,莫言非常凶猛且激烈。
既然喜欢会说故事的作家,自然少不了张爱玲,张悬羡慕张爱玲可以这么入世,“现代人很容易想逃脱于城市,或者想拒绝于自己生长所带来的转变,你会觉得城市很压抑很冷漠,但是很少有人像张爱玲一样,不管是为了自私的理由还是为了时代的理由,她可以这么尖锐,可是又这么执著于她就是一个城市里面的人,这很不容易。”
关于父亲:他把我当儿子养
张悬的身上,甚至是有一种侠气的。因为她受父亲的影响极深,家人把她当男孩养。
一个是捧着卡夫卡和三岛由纪夫小说、质疑生命意义的迷惑少女,是高二休学、喝酒抽烟样样来的叛逆女生。一个则是90年代初期执掌两岸谈判的政治明星,信仰“学而优则仕”的现代士大夫;他们性格迥异,各有自己一套生活哲学。她以为已被父亲放弃,可用心良苦的父亲一直用他的方式在给她自由,在背后默默关心她。
从小到大,家人对她就有期待,“我的爸爸,还有后来跟我工作的录音师,都不会用对女孩子的方式去宠我,他们对我要求都很高。”
父亲总是告诉她“任重道远”,她固执到不用真名,“张悬”并不是她的真名,当本名“焦安溥”的张悬还在餐厅打工赚一小时80台币的薪水时,忧虑的焦仁和曾悄悄派张悬的妹妹到张悬驻唱的女巫店听姐姐唱歌。当妹妹向父亲报告店里只有两桌客人,焦仁和的心如堕冰窖。
她一直不肯公开用真名,也是来自于强烈的自尊心,她觉得只有当自己做出有意义的事情、可以用原名去荣耀父母的时候,才会用回那个名字。
久而久之,让她培养出了男孩子的性格,“当我面对工作或者人际关系的时候我喜欢清爽一点,其实不是说直接比较好,而是说我认为我很有诚意的,用不那么遮掩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你也才会得到别人真实的反映或感受。”
方文山就夸张悬是个不错的哥们儿,结果张悬哈哈大笑,“因为他不是我所追求的对象,所以温柔那部分我没有办法给他。我私底下跟我喜欢的人相处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但那部分我不打算特别公开。”
问答张悬
记者:现在有新男友吗?
张悬: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记者:你希望男朋友什么样儿?
张悬:有梦有智慧,风度潇洒,看待人生大方,但是有坚定的心态,能够欣赏我,欣赏不是来自于才华或者是样貌,而是来自于我们相处的时候他能够欣赏很真实的表达,而不是硬要我变成另外一个人,符合他的标准,因为我谈恋爱我也不会希望别人这样。
记者:要跟你成为朋友必备的条件是什么?
张悬:爽快,而且是真的爽快。你真的悲伤你就悲伤,你真的很谦卑或者很脆弱的时候就脆弱,但是你真的看开事情的时候就大方看开,不要觉得失去什么。
记者:你觉得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
张悬:我可以好好地陪我现在的家人朋友,过完我应有的一生,不论长短。
关于城市:城市不再需要英雄主义
新专辑概念定为“城市”,这是张悬的第三张唱片,却是她第一次主题创作,她成立了Algae乐团,碰撞出了这张新作品。她喜欢读故事,自然也会在专辑里写故事,而她写城市故事,却是隐晦的,“我没有特地要抓住什么,这个时代无论摇滚乐、民谣还是公众人物,我认为已经不需要英雄了,英雄主义其实并不流行。”
她选择写普通人的故事,也包括自己,不管是突破以往风格的《Selling》《Beautiful Women》,还是低吟浅唱的《南国的孩子》《关于我爱你》,始终讲故事。唱的歌,就发生在台北、北京、伦敦、东京这几座城市,“这几个城市对我来讲都有很眷恋的地方”。
她通常会被城市中这样的场景感动:关掉电视走出门,不管是买份宵夜或者看到计程车司机,尤其是看到市井小民,每一个人用自己的方式去谋生,也建构了人与人之间需要的一些互动。“这就是为什么我鼓励很多青年不要活在对艺人的向往里面,所有的艺术都是来自于生命的体会。不要为了追逐艺术,只期待自己一辈子活在艺术里,最终你会发现那是一场空。”冷不丁的,她会开始给你讲哲学。
在东京:
我去东京看了演唱会。这是我第一次去东京,看到很多日本人的生活现象和他们的文化,很希望能够再回去一次,希望能够花两个礼拜去逛东京的公园,他们的公园真是漂亮。
在伦敦:
对伦敦当然有感情,我在那里念书!我发现十年前我去和十年后再去,
就连机场的味道,你知道吗?那种清洁剂的味道都没有变,很让我惊讶!那个感受是非常私人的。我觉得伦敦是欧洲的一个超级大都市,如果给我一两个月去那边放假的话,我对他们社会层面的观察会更多一点。我建议大家去伦敦的时候,一定要找一个Ladies' Night去跳舞,因为伦敦是摇滚的首都,他们摇滚的历史悠久,电子乐发展得非常高明,舞厅不只是放舞曲,他们拿摇滚乐做引领,你听到U2也变成舞曲,真是太神奇了。我很迷恋那个东西,新的再创造会变成流行。
在北京:
我来北京比较多,我确实有情感,但是很不愿意变成一种讨好。我只能说,我来北京觉得特别熟悉的地方其实是因为我的家里、我奶奶讲的就是京腔。每次来都可以得到很多刺激,北京对我来讲,有很多想探究的东西,不管是家庭背景还是我对文化的欣赏。
北京这几年变化很迅速,是眼前的台北没有办法有的。北京有很多东西还在等待发生,有些东西还在琢磨,但是跟大家以前叙述的北京的那种激烈或者是太尖锐、太封闭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了。我蛮高兴在这个阶段可以看看北京的人,看看新的现象。
在台北:
我的家在台北。如果是我很放纵的一天的话,早晨九、十点钟起床,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浇花、种花,然后可能发一下呆,因为到中午,台北的冬天和夏天不是太热就是太冷。过了中午我就开始两三个小时的写作,不论是写书法、抄书,还是写心得,或者写日记散文或新诗,我反正一直写作,因为我觉得手不能钝,手如果钝的话,灵感来了你根本写不下来,会力不从心,你的手不够灵敏去抓那个东西。要动笔的话就会感到很混乱,会有被掏空的感觉。
之后会花一两个小时看电影,一边练琴,这是现在必要的功课。通常到下午四五点,如果可以我就回家跟爸妈吃晚饭,晚饭都吃得很早,大概六点半就开始吃,我们多花一点时间聊天,我有时候会留下来陪爸爸看电视。如果不去爸妈那儿,晚上时间就会留给朋友。也有可能我就自己一个人去散步,在半夜开始真正写东西。
我会熬夜,因为晚上写东西,哪怕是回复工作的邮件都非常好。下午的时光适合纯发泄、练书法或者整理思考,我不会在写歌的时候整理思考,那太折磨人了。
关于种菜:空心菜种得最好
乐活生活绝对成为了一种时髦,连英国女王、美国第一夫人都开始在自家地里种菜。而早在种菜成为时髦前,张悬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乐活族”,她一直坚持自己种菜多年。“我种菜真的是上轨道的哦!”
种菜起初只是私心,因为她吃素,妹妹也吃素,索性就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的物质生活需求不是很大,哪怕半夜煮个宵夜,也够了。”生活很简单,就是蔬菜、面包、鸡蛋,种得最好的是空心菜,父母还定期过来采摘空心菜,“他们说我种的空心菜就跟外头卖的空心菜吃起来是一样的。”
她在菜园里种满了空心菜、香菜、小萝卜和秋葵。这些小东西就很容易地满足了她的一天,“种菜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它让我觉得我跟自己的生活还有很密切的关联,而不是老被瓜分在外面的事情上,也可以让我对自己的生活多一点安稳,不要过度消费的生活,是我的小小心愿。”
她的拿手菜是蔬菜杂烩粥,为自己厨艺评价75分,还很感谢前男友们的包容,“品尝后露出感动表情,让我很有信心,也留下永恒回忆。”
【记者手记】
如果不是采访时间一直拖到深夜11点,很少有机会可以见到这样一个张悬:披着红格长衫在CBD的高楼格子间里奔跑,手里夹着烟,偶尔会在嘴中蹦出一两句地道的“京骂”,让人暗暗吃惊她的痛快。催着同事说,“快点快点”,因为接连赶新专辑《城市》的通告,她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她有点内疚,盯着我说,“等一下好吗?”旋即盯着电脑里的豆瓣网站聊天问题开始认真回答,绝对不是凑合,打错字了,她还要让人纠正。
她喜欢在聊天的时候抽烟,兴许是太累了,抽的有点猛,走到哪都带着自己独创的润嗓子的芹菜茶。和她聊天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因为她天南海北地开聊,完全没有艺人的架子。
她喜欢别人向她讲述听她歌的种种感受,说到某音乐人怎么帮自己,忽然就抹起眼泪来。她是个喜怒哀乐都尽情挥洒的女孩,率性、冲动,却很聪明。撰文/韩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