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勤奋·紧张·活泼”，我们经常把他当作一个笑话，用来讽刺小学时期黑板上面挂着的校训。把紧张与活泼放在一起，不知道他们脑子有问题，还是别有用心。不过现在再看这句话，却发现它有自己的道理。尤其对于一个乐队来说，更是如此。很多时候，玩乐队玩的不是音乐，而是人际关系。这也是诸多乐队在鼎盛时期解散的原因。

　　对于黄勃和他的The Verse而言，也存在这个问题，尤其是他把4个人的The Verse改组，变成一个10人左右的大乐队时，更面临这样的问题。

　　我认识黄勃已经至少有5年了，从The Verse的专辑《双城记》开始，就一直观察他们每一步的动向。如今，大乐队版的The Verse已经组建三年，并将于4月16日在愚公移山举办三周年纪念演出。这支乐队对他来说，并不是要传达什么精神层面的思想，甚至已经脱离了“是乐队就一定要摇滚”的死板概念，他们通过紧张的排练，制造了现场当中活泼的气氛。

　　通过与他的这次聊天，你可以看出一个乐队该如何解决经济问题与成员纠纷，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音乐本身的理解，从中你能看出，国内流行音乐之所以难以打动人心的原因。

　　The Verse原本是四个人的乐队，有时候你演出时可能加入几个非固定成员，但也仅仅是五六个人，但后来你为什么突然把它改成十几个人的大乐队了？

　　其实我在录《双城记》的时候，就喜欢这种越来越偏向节奏的东西，如果概括地说，可以归纳为Funk。不过那时候还不是很明确地知道这个东西，包括那些比较根源的，也包括的Jack Jonson。渐渐的，我发现很多音乐的根源都在黑人那里，于是我们乐队就开始在摇滚里面加入越来越多的Funk元素。但是这个过程很纠结。因为Funk是16分音符，而摇滚乐是8分音符，所以演奏的时候觉得力不从心。这时候我就在琢磨其中的原因，才发现，我们已经被那种16分音符为主的Funk所征服了，尤其是那种内在的张力。

　　于是我们决定玩Funk，做4个人Funk乐队。然而就在这时，我去上海看了James Brown的演出。记得我当时在现场明显感受到一点，如果作为一个喜欢Funk的人，我这辈子必须要组了一支像他那种规模的乐队。因为它带给你的快感、层次和音乐的满足感是4人乐队无法满足的。我当时的动机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觉得自己应该从音乐当中找到更多快乐，之前的那种快乐对我来说，从强度上已经无法满足我了。

　　大乐队组建之后多久，就开始了第一次演出？

　　一个月。

　　那么短的时间就开始演出，你觉得各方面成熟了吗？

　　当时我对乐队的及格标准和现在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概念。当时无知者无畏，我只是认为应该尝试。当时，怎么去写管弦乐的声部，怎么做人声的和声，每个人在自己位置上面应该做什么，我基本上都不知道。所以我们现在回头去看2007年的演出，其实非常幼稚，但是那种状态挺好，因为你热爱一个东西，你对这个东西充满了新鲜感，满足了一种冒险的状态，并且在这个状态里面前进。

　　其实我们这种乐队在中国，身边是没有任何可供学习的样本可言。我们可以看James Brown的视频，也可以看George Clinton的视频，但是问题是排练当中这个段落出不来，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所以只能一步步地摸索。当时身边的朋友一直告诫我，你等着瞧吧，这个乐队做不出半年就得停下。另外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做十几个人的乐队怎么活？其实这个问题的困扰也导致了一些成员的离开。但我始终相信，如果我们做出中国第一支这样的乐队，是绝对是有发展空间的。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对的。因为在中国，大家对很多音乐还没有本质的认识。一个4人乐队上来，别人搞不清楚你玩的是朋克、金属、Funk，但是当你十几个人的乐队站在台上时，他们立刻就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从市场上讲，整个形象带来的是一个清晰定位。

　　你们的伴唱都是非专业的，那你怎么让她们满足你的需求？

　　伴唱对我来说很纠结。因为我相信黑人绝大多数没有学过音乐，绝大多数不识谱，但是能诞生爵士大师。首先，这和他们的天分是分不开的，还有一点，就是你长期生活在一种状态里面，就能找到它。对于Funk来说，它能培养这样一种环境。如果一个死亡金属乐队，他们要排练一些很激烈的东西，每次都要让自己的情绪都达到那个位置，如果达不到就很麻烦。但是Funk不是这样，你排100次，还是能够在里面感受到一种最本能的鼓舞和刺激。

　　那你想没想过找黑人？

　　我一般不太使用外国乐手，原因是不稳定。因为你不知道他要在这呆多久，我必须要考虑到长期问题的发展。第二，来中国的外国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素质。我们对黑人的弱点了解得非常清楚，性格上面不是很自律。他可能是一个好的艺术家，但是不是好的合作者。

　　你觉得现在这个乐队给观众带来的是什么？

　　做这个乐队，肯定不是纯粹出于狂热。一方面我们很热爱这种音乐。另外一方面，我也想告诉你，在中国没有人做这样的音乐。中国音乐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音乐本体。你去摇滚乐的现场，找的是情绪、气质或者歌词，但没有人是纯粹去找音乐的。那么Funk则不然，他能够带动别人跟着跳舞。因为它首先让你找到的是音乐，然后才是其他东西。

　　你觉得这个大乐队和你的个人作品有什么不一样？

　　我喜欢两种东西。一种属于狂欢，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Funk。另外一种探讨人性深处的东西，它是很有深度的，但是很个人，也许喜欢的人没有那么多，但它能把我们的灵魂引向深处。这两年我又在开始考虑，有一天我能把它们放在一起。其实真正的好音乐到最后是可以统一在一个东西里面的。如果这两者再统一的话，我相信那个时候才是一个比较理想的音乐人状态。

　　我记得我听你说过，Funk是所有流行乐的根源，能具体地说说其中的原因吗？

　　首先，有Funk才有Disco，也就是说摇滚乐是一种不能让人跳舞的音乐。它从Blues开始，是一种很机械的节奏。变成摇滚乐，变成8分音符。基本上摇滚乐是用8分音符的，那这种音乐它不能够跳舞的，只能摇头。然后，Funk这种16分音符到后来的Disco，为什么在70年代会那么火，因为人们发现一种我不去追求情绪的发泄，但是也能获得快乐的方式。Disco把很多快乐还原给音乐，谁说一定要反战或保持姿态才是音乐。所以你看从80年代开始，像“威猛”这样的英国组合，他们的乐手全部是黑人，全都是Funk的底子。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都知道Michael Jackson，但是因为他是巨星，但中国人不会他的东西是Funk，但事实上，他的所有音乐都有着强烈的Funk味道。

　　这也是国内流行音乐之所以那么难听的原因吗？

　　国内流行音乐最大的问题就是营养不良，就是不懂Funk。在接受启蒙的时候，夸大了摇滚乐的影响。而流行音乐是一种表面看上去更加花哨，但其实它底下一样是有个脉络的，而中国恰恰就对这一块的脉络完全不清楚。所以到了中国流行音乐这块儿，你会为了一个人的长相而痴迷，你会为了一个人的嗓子而痴迷，你会为了一个人的歌词写得好而痴迷。你从来不会为了某人的音乐而痴迷。这就是我所谓之营养不良的最大的一个证据。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拿张惠妹来说，1995年的一张专辑和2003年的一张专辑去比较，把人声拿掉，你完全分不清它是95年的还是03年的。

　　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强调Groove的概念，那么到底什么才是Groove？

　　从字面上来讲，这个词被翻译成“槽”，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心电图。心电图就是一个槽。当我和你的槽有着同样间隔的时候，就形成了一个共鸣。这是音乐的最本质的东西，所以说一个音乐你觉得它很好，就是说它的节奏和整个声部，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共振。这种东西让你想要舞动身体，因为一个共鸣发生之后，你的身体自然会动。你希望与它一起共振，这是一个物理现象。那么，所谓的Groove，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否能达到一个和谐的共振。好的音乐就能够让你达到这种东西。你一听就想动，那么这就是一个Gro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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