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巍:作为艺术家 我只关注艺术家的事儿

2012年12月23日23:50  新浪娱乐 微博
许巍:我会把最好的给大家,因为我经历过黑暗,我知道光明多么珍贵。 许巍:我会把最好的给大家,因为我经历过黑暗,我知道光明多么珍贵。
许巍:这个世界太大了,而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只关注艺术家的事儿。 许巍:这个世界太大了,而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只关注艺术家的事儿。

  专题策划 陈弋弋 吴文韬 专题采写 易东莹 摄影 孙慧

  2012年年末,许巍推出了他的第六张专辑《此时此刻》。深居简出的许巍又开始出来接受采访。

视频:许巍新专辑《此时此刻》制作幕后花絮 媒体来源:新浪娱乐

  采访地点在北京雍和宫旁边国子监街的留贤馆。显然,媒体的到来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别样的气息。留贤馆中间一条不长的过道,就这样把世界分成了两半——一边是谈经论道、喝茶抚琴的僧人居士,另一边是面对现实、精神紧绷的媒体记者。

  也许,许巍的世界也是这样的。

  《此次此刻》里,新歌《空谷幽兰》《逍遥游》《救赎之旅》《世外桃源》……似乎把许巍越来越浓的禅意更往前推进了一步,但实际上正处于宣传期的许巍并没有歌中所唱的淡然自在,他临时推掉了一家网络媒体的专访,推掉了所有视频采访、电视台的录影。对于长期过着“半隐居生活”的许巍来说,他理想的生活状态是——无事最好,“这个世界的人大部分都是趋吉避凶。但是我是坏事不如好事,好事不如没事儿,我求的是无事”。

  许巍的世界从来都是这样两极合一。

  1997年许巍推出了首张唱片——那张绝望彷徨又才华横溢的《在别处》。他意气风发、心高气傲,签约了名噪一时、孵化了田震小柯等知名音乐人和麦田守望者等知名乐队的“红星生产社”,他怀揣梦想从西安来到北京,却屡屡受挫。跟自己较劲,跟红星较劲,跟当时远未成型的唱片业较劲,心灰意冷的许巍得了抑郁症,一度想自杀。从北京回到了西安,他决定不做摇滚了,开一个小卖店了结余生便罢。

  后来,许巍重出江湖,于是又有了《时光•漫步》、《每一刻都是崭新的》……听了这些新唱片,有乐评人惊呼,重出江湖的许巍“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发生了改变。但是其实,当时“三观”已经改变的许巍,还是面临着“一边跟别人聊精神,一边付不起首付”的窘迫。

  对于这两极合一的世界,许巍也许有些无奈,但求无事。但是对于他几乎可以完全控制的作品,此时此刻的他有十分的笃定:“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只关注艺术家的事儿”。

  很多听许巍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困惑:“为什么你的歌里只有旅途、阳光、飞翔、温暖?生活真的已经这么淡然了?还是用虚无在疗伤?”许巍的解答是,“因为我经历过黑暗,所以知道光明有多么珍贵”。许巍还说,“我只唱给有缘人。也许有一天,你的生命轨迹改变了,你就有共鸣了”。

许巍《此时此刻》

  专辑太清淡?

  “我只是唱给有缘人”

  易东莹:您那天在中山音乐堂的专辑试听会我去听了,很出乎意料,您在台上都没怎么介绍自己的专辑,只是唱歌。

  许巍:也不是试听会,是发布会吧。我又不是卖唱片的,这不是我的职责,我就唱歌就行。

  易东莹:您有到网上去看乐迷对这张专辑的反应吗?

  许巍:我从来都不看。

  易东莹:从来都不看?

  许巍:我也不上网,我也没有微博,也不发微博。我上网跟别人不一样,人家肯定特高兴,玩这个我头晕,一个小时之内就不行了,头疼,我根本没缘。而且评论没什么,无非就是两种,我的每张专辑出来就是——喜欢和不喜欢、有感觉和没感觉。对我来说,其实更重要的是写出好作品。现在我和亮子(李延亮,专辑《此时此刻》制作人,被誉为中国内地“首席吉他”)也在沟通,我们做这张专辑,不是说咱要做出什么,现在跟年轻的时候不一样了。

  易东莹: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

  许巍:年轻时候,喜欢摇滚啊、玩儿啊,肯定是要做自己觉得最能(表现)的,还是追求那种艺术的状态。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年龄,音乐确实是你的本份,或者说,这就是你的修行。那咱们就各自把自己修好,修你自己又不是修别人的,你要求别人是不可能的。

  易东莹:但是有一些您的老乐迷,比如说听您《在别处》,里面有很多他们青春的回忆,也觉得《在别处》特别好。他们会觉得这张《此时此刻》太淡了。

  许巍:我没法要求别人,他在某一个阶段喜欢什么音乐,那是他的自由。修行是修我自己,我只是唱给有缘人的。这两天做签售,每次跟他们近距离接触才能感受到他们。有的歌迷一来就说,我听了你12年了,有的说我听了你10年了。我特感动,觉得这些人都还在。有一个人的故事对我触动很大。他说他上大学的时候,他同寝室的人,放《那一年》(许巍第二张专辑主打歌),他那个时候正在听港台音乐,听不惯这种音乐。他说这是什么呀?这是谁唱的,这多难听啊。结果也就过去了,他没当回事。过了好多年了,他毕业了,工作了,生活中开始要经历各种复杂的东西,各种拧巴的事儿来了。那个时候他正难受,突然听到《那一年》,一下子就哭了,哇,原来这个人,写这个歌的时候,他跟我现在是一样的!他也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原来有这么多拧巴、这么多迷茫和痛苦!他就被打动了。那是需要缘分的,所以你说我着什么急呀?也许他现在很喜欢这个歌,也许他不喜欢,也许他人生轨迹改变了,突然有一天他就对一些东西有共鸣了。

  易东莹:但是也有乐迷可能认为您的歌词有点脱离现实生活、太空灵飘渺了?

  许巍:现实生活不是我不关注,但是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我们关注。

  易东莹:比如?

  许巍这个世界太大了,而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只关注艺术家的事儿。每个人有自己的分工,你说比如卖唱片,那是我们唱片公司他们安排的事儿。我在台上唱着歌,还说希望你们买我的专辑,我不可能做这个事儿。而且每个艺术家,各有天命,是吧?咱们就说最近的电影,有李安这样的《少年派》,也有冯小刚这样的导演拍的《1942》。所以,艺术实际是有一个广阔的空间的,对我们来说,选择是多向性的。

  易东莹:嗯,但是大家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许巍:随缘嘛,你过的生活就是这样,很简单。我的性格就是这种,对吧?很安静。我喜欢传统文化,我喜欢古琴,我喜欢书法,喜欢绘画,我喜欢昆汀,我喜欢鲍勃•迪伦。我肯定不喜欢那种特别实验、特别阴暗的东西,有的人喜欢特别冲的、特别较劲的音乐,那他就去做那种音乐你知道吧?你不能让他非得来做我这种音乐,拧巴,人也不对;你让我做一个特黑暗的、死亡金属的,那也不对,我不是那种生活。

  易东莹:那您理想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许巍:没事儿就好。

  易东莹:怎么叫没事儿就好?

  许巍:说真的,这个世界的人,大部分是趋吉避凶吧,就是说大家都讨厌坏事来临,希望求好事儿,我是怎么说呢,坏事不如好事,好事不如没事儿,所以我求的是无事,没事儿最好是吧?咱俩聊天高兴就开心,你非得问我(怎么看歌迷的意见),让我觉得老有问题,我得解决,我就觉得特累。我写个歌,爱听就听,不想听就扔了,无所谓,我希望还是和的。

许巍:摇滚唱的是爱,不是别的。

  淡然出离?

  “我也曾一边跟别人聊精神,一边付不起房子首付”

  易东莹:但是每天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比如您要办试听会、要出专辑、要接受访问,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不是吗?大部分人都需要很努力地去关注外部、改造现实。

  许巍:你是这样吗?

  易东莹:是的,我还是比较关注外部吧,房价、工作、甚至堵车。

  许巍:正常。咱都是这样过来的,因为年龄不一样,确实是,我那个时候比你更厉害,我就想当摇滚巨星、我要成名、我要挣更多的钱、我要开特棒的车。可是,我现在真的有这一切的时候,我也不开车了,我们家车是很普通车,就是一个代步工具,对车的认知是这样。然后我喜欢好琴,所有的钱都买琴了,买了好多琴,最贵的琴13000多美金。(钱)全用在了做音乐上,因为我发现我是要干这个的,我的乐趣在这儿了。

  我记得,十年前我们录《时光•漫步》,乐队里的李九君(知名贝斯手),当时才23岁不到,我34岁了。然后我和梁剑峰(知名音乐制作人),我印象特深,我们俩录音呢,录到都快晚上一点了,我说准备收工吧,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录。李九君正年轻,他说,你们这些前辈的生活那么规律,我哥们叫我喝酒去,我怎么觉得我这么闹?我劝他赶快去,我说我那会儿比你能折腾,早上才睡觉。我那个时候比他不靠谱多了,我曾经最狠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睡觉,多能玩儿呀那个时候。然后,他背着琴就跑了。他就是那样一个过程。

  易东莹:包括怎么看待这个世界,也会变?

  许巍:以前很多事儿看不惯,到最后你突然发现了,人都不容易,我终于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了。包括我就是想买房子,我04年的时候房子首付都付不起你知道吗?一个月交四千块钱都交不起,我压力多大呀!好多人说我有钱了,其实我真没钱。有一次,我跟我们公司的之前的一个宣传海蓉在深圳,走街上,我说:“海蓉,我特拧巴,他说怎么了?我说我奋斗这么多年了,都到04年了,第四张专辑《每一刻都是崭新的》都出来了……我该怎么办啊?”那时候在深圳又要开始宣传了,我记得特清楚,我去上刘洋(深圳DJ)的节目,我压力特大,因为在宣传专辑的时候,我跟人家聊精神,但是我得面对现实,现实就是我没演出你知道吧?到04年了我还没有演出!没有商演!中国的歌手,没有商演,你靠版税是活不了的!我拧巴着呢,多少人以为我都发财了,但我在这想着我的房子首付,我问他说,“我该怎么办啊?”最后海蓉说:“一定都会好的,别着急、别着急……”慢慢的,05年我第一场演唱会开始了,后来有零星的演出了,我才慢慢开始付了首付,我才心里踏实了。我那个时候都多大了?我都38岁了,我才开始慢慢付房子首付。

  音乐是干嘛的?

  “化解开一些心里的东西。我就是这样被拯救的”

  易东莹:但是您好像很少向别人提起这些经历?

  许巍:确实那么多年了,我没跟别人说过。但是其实这些东西不是大家都在经历吗?正因为大家都在经历,每个人都那么多的困惑,我才想说,大家活着都不容易,那写音乐的时候就别给大家添负担、给大家带来一些光明。

  我觉得音乐艺术最伟大的地方就是,这么多年,它应该能消除我们现实中的一些痛苦,它能化解一些东西。让你有一个更好的状态去迎接这些挑战、这些困惑。其实大家真的都一样,我没必要现在跟你说,我写成专辑我多么不容易,我整夜都睡不着觉,我没必要跟人说这些,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本份,这是你必须要承受的。作为一个男人,这是我该承担的东西你知道吗?

  易东莹:每一个人都有他特别不容易的地方。

  许巍:对,每一个人,其实都有非常不容易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要面临现实的压力。你要睁眼一看,整个现实世界,每个时代,不只是说这个时代,都有它的各种问题。但是艺术是干嘛的?艺术不就是给大家一块能够让精神上更轻松一些的地方吗?艺术家是干嘛的?就是发现美的。就是把美呈现出来,让我们觉得活着还有一点劲儿,要不然太无聊了。我也觉得我很多时候很无聊,这是真的,但是我不能把这种东西一直扩散,我是一个有话语权的人。我不能把这种情绪蔓延给更多人。大家每天都在诉苦,咱就开始聊这不好那不好,好不容易听个音乐,都逃不开这个。

  我开始终于沉下心听音乐的时候,发现心里的一些东西得到了化解——我就是这样被拯救的。我听U 2、听COLPLAY、听鲍勃•迪伦,包括听巴哈的古典音乐、听古琴,看吴冠中、黄永玉、丰子恺。我说的那些艺术家,他们比我们经历的苦难多多了,经历了文革这一代的老人。吴冠中走了,黄永玉还在,你看黄永玉什么时候抱怨过?他是很豁达的一个人,文革都快把他整死了。但是你看他采访的时候,他没有怨言,他认为那是上天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同样的经历,有的人就充满了仇恨。我看到他我特感动,我说我要做这样的人,他能宽容一切,他经历那些苦难,能宽容、还能感恩。他经历了这些事情,但是他没有把那个直接给你,他是把更灿烂的作品给你了。这是我心中的榜样。

  易东莹:其实会不会您把《此次此刻》这些音乐做出来了,也净化了您自己?

  许巍:自利利他,说真的,发这个心了。我是曾经得抑郁症都不想活的人,我能活到今天,我还在做音乐,我还能孝顺我爸爸妈妈,光这一点我就觉得我特别幸运。我会把最好的给大家,因为我经历过黑暗,我知道光明多么珍贵。

许巍:修行是修我自己,我只是唱给有缘人的。

  摇滚是什么?

  “是爱,不是别的”

  易东莹: 你现在怎么看你以前自己《在别处》那个时候的状态?

  许巍:它是属于一个年轻的状态。但是《在别处》一定不是说(颓废的),如果听懂《在别处》,就知道那里面是有希望的,有的。但是那首《两天》是真的有那个极端的表现。现在这不是我的生活态度了。

  易东莹:就是您对以前是有一个批判和反思的?

  许巍:当然了。年轻的时候我做一个事儿,我才不管呢,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做错了,我也不承认。可是有一天我年龄大了,突然发现我错了,我是要承担的,要给人道歉。我昨天这样想,今天我觉得昨天那个状态不对了,那我改改。

  我昨天刚好看到成龙的采访,他挺逗的,他拍武打片,拍那个《醉拳》的时候,他去非洲很多地方,他发现小孩都在模仿武打动作,觉得英雄无敌什么的。他后来说,不行,我得把后面那一幕也播出来,一定要让大家看到拍戏的过程中是会受伤的。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孩子。他在《醉拳2》就开始加了,让人们知道说,这是神话,电影当然这样拍,但你不要认为在现实中你能做到,他受多少伤,这儿骨折那儿骨折的,他要把那个东西拍出来,让大家看到,人都是这样的。

  易东莹:但是摇滚乐,大家可能觉得,从一般意义上来说,就是那样反映生活的啊。

  许巍:那是理解错误。中国对那么多的问题的理解,到现在都还在争。你看看这次伦敦奥运会,摇滚乐是英国的主流文化。我们还说摇滚是小众,其实真的是人家的主流文化,在人家的概念中,披头士(The Beatles)就是艺术家。不是我们中国人认为的,这帮小青年、小混混、街头小混混,真的不是。

  我开始的时候就理解偏差。包括我最早的时候跟唐朝(乐队)的张炬在一起。我说你们去看看张炬(唐朝乐队贝司手,1995年5月11日在北京死于车祸)20多岁的时候在唐朝去世前写的那些日记,他说:“生命像一棵树”。他是有爱的,他是有理想的。他不是你们觉得那样,一个愤青,看什么都看不惯,张炬可真不是那样。张炬热爱生活、爱美、骑摩托,每天出去把自己打扮得特帅,然后善待身边的人,只是因为生命给他是这样一个(结局)……我当时在他家住了一个星期,我们天天聊,我从他家刚离开几天,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站在雨地里,在那儿哭,大街上。我没想到一个这样的人就走了,我就理解不了,那件事给年轻的我带来了震撼。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做摇滚乐这帮人怎样怎样。误读,真的是误读。你听披头士唱《Hey Jude》的时候,全场大合唱。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披头士里曾经的主要创作人,被认为是二十世纪顶级的音乐标志。被吉尼斯世界纪录列为史上最成功的作曲人,拥有60张金唱片和1亿张的单曲销量)在奥运会开幕式时候的表演,70岁了。他们唱的是爱,不是别的,不可能把一个拧巴的东西让全世界来大合唱。

  (易东莹/文 孙慧/图)

(责编: w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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