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今夏女性唱作老将回归唱片盘点(组图)

　　去年夏天，以硬汉为主的老炮摇滚集体回归，而今年夏天则轮到了中老年女唱作人集体有所行动。这些生在六、七十年代，红在七、八十年代，苦在八、九十年代，然后复出在零零年代的女唱作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成为了“一个女人要经历多少不幸才能变成一个幸福的女人”这句话活生生的例子。各位大姐所走过的苦难各有不同，但复出后的姿态大致相同：我们曾经辉煌过，也苦到差点活不下来过，现在终于彻底安定下来的，我们要的只是塌塌实实的、不求名利的做音乐。用旁观者的角度来翻译一下就是，她们不用再费劲心思的琢磨销量、上位或者改变自己这些事儿了，反正该成定局的早已成定局了。她们比谁都更清楚这点。于是我们便看到了在此指导思想下的，由于个体操作差异所导致的形态各异的回归。

　　Tori Amos(听歌) 《American Doll Posse》

　　Tori Amos在几天前刚满44岁，是这四位女唱作人中的第三老。Tori Amos虽然不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但绝对是看起来最年轻的，尤其是在她今年5月推出的新专辑《American Doll Posse》中，相当不得了啊。这是Tori Amos的第九张录音室专辑，共有23首歌。之所以说这张专辑里的Tori Amos不得了，并不是说她在这张专辑里创作出了多么不得了的音乐，而是因为在这里面出现了5个Tori Amos，不同身份，不同扮相，完全就是一场Cosplay——专辑封面出现了3个，而实际上有5个，分别是“Pip”, “Santa”, “Isabel”, “Clyde”和“Tori”。

　　用Tori Amos的逻辑来说，《American Doll Posse》是一张不折不扣的概念专辑。在人们的印象中，Tori Amos向来是个女权主义者，而这次她是有意将女权思潮推向一个新的制高点。Tori Amos的女权并不是厌男主义或者性冷淡那一路的，多年来她是在宣扬一种以女性独立意识为前提的对世界现状的反思。Tori Amos通过这张专辑传达的思想就是：一、世界上形形色色的女人万千，而她们每天所思考的问题和思考问题的方法却是差不多的；二、任何女性都不应该在自己的生活角色中坐以待毙。说她是妇女代表也好，说她是百变女郎也好，总之，Tori Amos这次是以一种混合身份再次阐述了那些几十年来一直困扰她的问题，比如，世界上为什么战争不断？我们该如何收拾残局？以及那些Tori Amos式的政治抱负。

　　我想，对于像Tori Amos这样一个稍微上了点儿岁数的女唱作人来说，敢挑战如此花哨的创意无疑是近乎疯狂的。但可嘉的勇气却不能抵消这张专辑音乐本身的失败。流于表面的华丽，乱套，装嫩，荒诞。妇女代表可不是这么当的。角色扮演的创意和歌曲本身严重脱节，一般听众恐怕很难分辨出哪首歌是以哪个人物的身份唱出来的。这样一来，这里的所有人物设定都变成了一场徒劳的坳造型，听来听去，只有一个Tori Amos。

　　《American Doll Posse》并没能塑造出形态各异的女性角色，顶多是展现了种种状态下的Tori Amos，而此时她的种种状态都或多或少的说明了一个事实：Tori Amos已经离她的最佳状态越走越远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并且静止，我希望Tori Amos永远是“养蜂人”中的那个红发女子，远离尘嚣，却决不远离心灵。

　　Sinead O(听歌)'Connor 《Theology》

　　Sinead O'Connor今年41岁，是四位女唱作人中最年轻的一位。1987年Sinead O'Connor发行首张专辑《The Lion and The Cobra》，今年Sinead O'Connor则以一张特别的双张专辑《Theology》来为自己在音乐旅途上走过的二十年做了个交代。

　　二十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无非是一场成熟，一番蜕变。梳理我印象中的Sinead O'Connor：她是平静而愤怒的光头妹，她是爱尔兰民谣的代表人物，她是多次拒绝葛莱美提名的怪人，她是虔诚的神学主义者……她似乎总在抵触这个世界，而同时又在用她的作品一次又一次的温暖世人。在这二十年间，Sinead O'Connor先后尝试过New age，Dance，Trip-Hop，Trance，甚至还在2005年推出了向经典REGGAE致敬的专辑《Throw Down Your Arms》。就在人们都以为Sinead O'Connor已经将重心全部转移到家庭生活上时——她现在已经是一名母亲了，Sinead O'Connor在今年推出了《Theology》。从专辑名称就不难看出她这次的意图所在，很简单也很直接，归于彻底的平静归于神。

　　这张《Theology》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一张双胞胎式的双CD：第一张CD是在都柏林录制的11首歌，采用的都是最简单的箱琴弹唱；第2张则是在伦敦录制的同样的11首歌，是与管弦乐团合作的版本。一开始这让我觉得，有家有孩子的女人还真是不怕麻烦，一张专辑出来的同时翻唱版本也跟着出来了。可细细对比听过后，我多少体会到了这种作法的可行性。在不插电的都柏林篇中，Sinead O'Connor以一种类似祈祷的语气演绎了这11首作品。尽管今天Sinead O'Connor的嗓音明显要比《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时苍老嘶哑了不少，但却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了那时不可能散发出的神性+母性的光辉，使听者得到了比单纯的心灵抚慰更为内容丰富的享受，而这种享受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拒绝和世界沟通的光头姑娘所犯下的那些能造成广泛共鸣的拧巴了。这无疑满足了她“要在这个战乱时代创造一个和平之地”("attempt to create a place of peace in a time of war")的心愿——这个世界在Sinead O'Connor眼中，大概是始终处于战乱当中吧。而伦敦篇则是以流行摇滚的形式演绎，这里面Sinead O'Connor的声线显得更为苍老，让人听着心疼多于心动。

　　从愤怒，到自闭，到博爱，最后归于神，可以说，Sinead O'Connor用二十年时间走出了一条相当有个人特色且比较成功的路线，实现了其身为一个女唱作人的价值。虽然我不懂神学，但我真心崇拜那些和神走的很近的艺术家，在他们的那里我总能得到一些难得的平静。

　　Suzanne Vega (听歌)《Beauty & Crime》

　　直到今天一提起Suzanne Vega，我脑海里还是她“Tom's Diner”时的模样。确实，她在这四位女唱作人中是最有小姑娘感觉的一个。可实际上，Suzanne Vega今年已经48岁了，是四位女将中的第二老。Suzanne Vega距今最近的一张专辑是2001年的《Songs in Red and Gray》。从那一年开始，Suzanne Vega走尽了背字。在911痛失家人，婚变，事业低谷。所有中年女人有可能经历的不幸都被Suzanne Vega一网打尽了。那一段时间，她每天唯一的正事就是扮演好一个单身母亲的角色。“没有经纪人，没有唱片合约，没有作品，没有男朋友，没有丈夫。真不知道我那时都在干什么。”

　　好在Suzanne Vega一一挺过来了。今年7月，她推出了全新专辑《Beauty & Crime》。比起其他三位女唱作人或不经意或刻意为之的创意，Suzanne Vega选择了最没创意但也最安全的方式：简简单单的发张正常意义的新专辑。《Beauty & Crime》是一张以911事件为大背景展开的概念专辑，“Beauty”和“Crime”是纽约的两大特质，虽然Suzanne曾在此痛失亲人，但多年来她始终对这座城市只有爱没有恨。这就是一封她写给自己的朋友和情人——纽约的情书。Suzanne Vega和这座城市一起，用6年时间来抹平那场灾难对其造成的身体和心灵上的伤疤，并且重建了对彼此的信任。在“New York Is A Woman”里，Suzanne Vega成功赋予了纽约一个女性化的人格，她和这座城市有过太多相似的经历，她和“她”这时就像是两个惺惺相惜的女人；又比如“Anniversary”，这是Suzanne Vega在911一周年时创作的，她没有摆出一副沉溺在痛苦里无法自拔的腔调，而是用最淡定的“纽约语气”告诉人们，生活早就翻篇儿了。而对家人的爱，作为Suzanne Vega这几年的生活重心，也在新专辑中一览无余：“Ludlow Street”是Suzanne的弟弟Tim生前居住的地方，Suzanne用最直白的歌词唱出了对他的思念：“Love (听歌)is the only thing that matters/Love is the only thing that's real/I know we hear this every day/It's still the hardest thing to feel…”；“Bound”是献给她的现任丈夫的一首歌(这是一个等了她26年最终修成正果的男人)，而“As You Are Now”则是写给多年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的。专辑中也不乏“Angel’s Door”这种纯种流行歌曲，标准的美剧片头/尾曲范儿，我个人建议《Sex and The City》如果有机会翻拍的话一定要选这首歌做主题曲，而又有谁能想得到，这首歌的吉他riff竟然是由Sonic Youth(听歌)的吉他手Lee Ranaldo弹的……

　　《Beauty & Crime》中的Suzanne Vega摆脱了整个90年代一直在莫名其妙的端着的那个架子，又走回到了前两张专辑平易近人的路线上，爱谁、想谁就用最简单的形式和最直接的语言表达出来。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嗓音并没因为岁月的变迁起太多褶。多年后能再次遇见重新率性起来的Suzanne Vega，生活对我们彼此都不薄啊。

　　Patti Smith 《Twelve》

　　今年，Patti Smith已经61岁，这是她从诗人正式转行成为摇滚艺术家的第30个年头，也是她正式走入摇滚名人堂的一年(3月21日)——在经过了7年坚持不懈的提名之后。这位女战士中的女战士在今年推出了自己的第11张专辑《Twelve》。

　　Patti Smith从1980年开始经历了长达16年完全封闭的隐居生活中，她先后经历了一个女人、一个摇滚女战士有可能经历的全部幸福与不幸，而不幸远远多于幸福。身边多年的好友和挚爱的亲人相继离去。当人们再次看到她时，她已经从一个愤世嫉俗的嘻皮女郎变成了一个沧桑坚毅的雅皮老炮。所以，我们不可能像期待Mick Jagger(听歌)还能在台上跳霹雳舞那样期待Patti Smith在今天演什么朋克教母。事实证明，Patti Smith即使已经混到奶奶辈儿了，音乐的水准仍旧没的挑，外加她又懂得如何运用年龄的重量来为自己的作品加分，《Twelve》绝对是这四张回归唱片中最惊艳的一张。

　　这是Patti Smith几十年来第一张真(听歌)正意义上的翻唱专辑，收录了12首经典到无以复加的老摇滚金曲，全人类百分之九十的摇滚偶像的经典作品在此被老Patti一锅烩了，而且12首作品的原唱均为男声，包括Jimi Hendrix(听歌)的“Are You Experienced?”，The Doors的“Soul Kitchen”，Neil Young(听歌)的“Helpless”，Rolling Stones的“Gimme Shelter”，Beatles的“Within You Without You”，Bob Dylan(听歌)的“Changing of The Guards”，Nirvana(听歌)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等。

　　客观的说，如果你想在此期待Patti Smith的重新演绎能有多大创新度的话，那你大概会失望，因为专辑中的大部分作品在编曲上都没怎么大动。当然，我们也并不希望Patti像个艺术投机份子似的做出什么特别时髦的创新。一个60岁的老太太还需要什么大胆？她可是Patti Smith！即便不在编曲上大换血，只要换上了她的声音，一切还是会不一样。而且Patti拥有一种魔力：她可以在对编曲进行最小化改动的基础上，恰倒好处的将别人的作品演绎的有如己出，哪怕是经典成这样的12首歌。

　　翻唱“滚石”乐队的“Gimme Shelter”是本张专辑的重头戏之一。试问今天乐坛除了Patti Smith以外还有哪个女声能挑起“Gimme Shelter”这个大梁？老Patti野性而霸气的嗓音一开场便掀起一阵旋风，嘶吼的高音如同卷起的满地狂沙，一颗颗的朝你扑面打来，丝毫不比滚石老儿的原唱逊色；另外一首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是翻唱Nivana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这是整张专辑中改编得最面目全非的一首歌。加入了班卓、小提琴和木吉他，这完全变成了一首闷骚的蓝草，Patti成功的赋予了它二次生命，如果柯本在天上可以听到，大概也会喜欢上吧。

　　尽管四平八稳，《Twelve》依旧不失为一张很有价值的翻唱专辑，也是一张水准相当高的回归之作。如果《Twelve》就是Patti Smith的封笔之作，这应该可以算是个完满的句号吧。 尖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