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钧：张萌萌《你喝高了吧》说醉多少往事

张萌萌

　　张萌萌送来了他最近的专辑。听了，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然而我突然感觉失语。

　　有些时间了，我依然在听各种各样的歌，有无动于衷的，有轻松一笑的，也有让我于一霎那间心有所动的，但如张萌萌这张专辑让我有点心乱的，不多。

　　认识萌萌已经是十余年前，他该也是’94新生代的一员，不同于他的同代人，他并没有大红大火，原因之一是当时在广州的他执著于他心目中的摇滚。而当时在北方不少滚圈的朋友们看来，广州整个就是一个摇滚沙漠，怎么可能产生真正的摇滚？所以，萌萌执着的努力无法向者如云，还要受到“伪摇滚”的讥讽。

　　然而他似乎并不气馁，依然在坚持，如今回头看看，即便是他们那一代人，也有大半已经退隐江湖，他却执着不舍。曾有一段，他也开始向制作人角色转换，“金

　　随后他也加入了广州北上的行列，京城太大，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这张盘他说是最近的结果，而让我听来，不知是说萌萌成熟了、长大了还是平和了、稳重了，总之，心里有点乱。

　　张萌萌这张专辑几乎完全抹杀了他以往的“火气”，甚至有点絮絮叨叨，说的大多是家长里短。他的演唱也没了当年的汪洋恣肆的呐喊，却多了几分细腻和伤感，也掺合了不少沉静与沧桑。

　　也许这和他的合作者有关——崔恕担任整张专辑的词作。这也让我有点吃惊，小小年纪已经如此沧桑了吗？

　　崔恕按年龄说该算入80年代人。几年前，我在网上见他一篇长文，将内地歌坛几乎是骂了了遍，笔下留情的似乎只有崔健和刘欢。且不但歌手，连作者、评论人都数落个够。记得说我是，如今的金兆钧只是说点大而无当，不知所云的空话。我看了很是兴奋，因为终于又看到愤青出现。于是网上回信，也算是“网友”。

　　随后多次约见，总是不凑巧，结果大约一年后才见面。

　　专辑的主打歌是《你喝高了吧》，是不是崔恕想起我们初见那一顿酒我不知道，我却是记忆犹新。当天寒暄中，我得知崔恕是东北支援西北建设一代的子弟，看他一杯一杯的干酒，以为他是海量，不料他先醉了。

　　随后的崔恕发展很猛，写乐评，编杂志，然后就开始写词，也搞策划、宣传，算得上是昆乱不挡。

　　但，我没有想到恰恰是还算很年轻的他在这张专辑中如此沧桑。看来近年来的时空正在加速。

　　整张专辑在我听来就是：喝高了，说醉多少往事。

　　崔恕的词已经比较成熟，“两个三张多的傻瓜，勾肩搭背坐在夕阳下”(《兄弟》)。“梦想是唯一的火焰，我们用它点烟”(《二十年》)。“爱是版权所有，翻版必究”(《版权所有》)。“我们本来是生活在森林里的，我们本来是两颗不相干的树”(《萌》)。“男人的心成为石头，男人的拳头还是骨肉”(《男人拳头》)。“我们要一起醉倒，我们要一起变老。感情经过岁月的发酵，纯度刚刚好，不多不少”(《酒香缭绕》)。“那些人站在风里，说醉了多少往事”(《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凡此等等，都是我喜欢的句子。

　　可以看出，崔恕是有点少年老成了，他的歌词中挥之不去的是从罗大佑那一代人飘摇在这30年岁月中的影子(《二十年》)，也还有几分来自朦胧诗派的遗风(《萌》)。

　　70年代的张萌萌和80年代的崔恕就这样走到一起，给了我们这样一张专辑——有点不合时宜的专辑！

　　我们处在如此兴高采烈的娱乐时代，还有多少人能沉下来听听这张专辑呢？

　　中学生们未必能领略其中的沧桑吧？当“超女”效应仍然涟漪未竟的今天，这张专辑重了一点，也沉了一点。

　　70年代人虽然经历了这张专辑里数落到的一切：把酒问青天，回首二十年，开始要儿子，拳头从战斗到打在自己的胸口再到用来抚平伤口，追求一个女人、一个房间的家园，向往一起醉倒、一起变老，乃至低下头说声再见鞠躬。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状况能够沉下心来领略这张专辑吗？本来就够烦的，还用你来提醒？

　　80年代人比70年代人更直接、更猛，某种程度上更轻松，他们眼前一方面是残酷竞争，一方面是前程无量，他们需要跌多少跟头才能回头呢？

　　然而，我喜欢这张专辑，也许就是因为它让我心有点乱。

　　音乐是娱乐，但没有品位的音乐，也就没有好的娱乐，这是我对眼下疯狂娱乐时代的看法。难得还有很多人如张萌萌还在寻求好的音乐。我支持。因为我不信偌大的中国歌坛会长久地沉迷在眼下这种娱乐盛世之中，因为我相信今日的歌坛应该承担起诉诸人心的责任和使命，因为近30年的流行歌坛发展中有那么多的音乐人在共和国的旗帜上留下了自己的风采。年轻的一代有权利选择更自由更美好更个性化的生活，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以娱乐和物质的名义替换艺术和理想的旗帜。

　　希望萌萌继续坚持下去，演唱上要更富于内在的力度。希望崔恕集中一段时间于创作，虽然我知道他要承担经济上的压力，诗人穷而后工这句老话似乎没有过时，他现在的词还缺少一针见血，直捣人心深处的词眼。

　　最后，希望歌坛上的音乐人们从新振作，浅吟低唱之余仍需金戈铁马。金兆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