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潮：圣徒枭雄与凶兽 评3张国内重型音乐唱片

　　杂音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爱

　　锈声唱片/2006

　　在改名为“杂音”后，这支原名“死药丸”的来自沈阳的乐队也步入了进化的阶段，摆脱了早期的朋克束缚。虽然现场中主唱付多的表现与朋友对他当年曾经的变态、病态评价有某种程度的一致，但音乐上稍微孱弱了些，未能将他们的想法充分表达，所幸这张专辑弥补了这一点，降低了他们乐队在现场中的弱势。其实这就是说，“杂音”并非一支以现场取胜的乐队，听唱片的感觉更好。

　　这张唱片据说早在2年前就做得差不多了，但直到前不久才正式上市发行，音乐整体上属于后树村时代(即后来的霍营乐队群体)乐队里受System of A Down乐队比较深的一拨，新金属时代的遗老，后Grunge时代里的浸淫者，“红辣椒”乐队的拥趸，对各类音乐都多少有尝试和借鉴的杂家(倒挺契合“杂音”的队名)，这些共同铸成了《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爱》专辑的音乐基石。从第一首兼主题曲《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爱》里能听出同类乐队“痛苦的信仰”的味道，连付多的演唱及声线上都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性，整张专辑的歌曲，其实把付多换成高虎来，这张专辑也可以被叫作“痛苦的信仰”的新专辑也无不可。当然这不是说“杂音”在复制“痛苦的信仰”，而应该说他们做的是同一类的音乐(尤其是现在)，更像是兄弟乐队而性格略为不同。在旋律、节奏、演唱及歌词上，他们都拥有很多的同质性(个别细节处理上不同)。原本在现场感觉冗长的《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爱》在专辑里处理得比较得当；《扪心自问》刮起的新金属风暴如果早诞生个四五年，就该是国内同类作品里的名列前茅之作(但有些类似deftones的《My Own Summer(shove it)》)，同时也是专辑里最为痛快的一首；讲述现实社会问题的《车泯颂》却配了一个有趣的欢快节奏和明亮旋律，取的倒是反讽戏谑的、移形换影的手法；《妈妈，请在音乐结束后把灯关上吧》有着出色的旋律，也承载了隐喻背后的深刻，与“舌头”的《妈妈，一起飞吧》似有异曲同工之处。

　　有趣的是在专辑的后半部分，乐队将固定风格的演奏方式摒弃，呈现的是可以叫作“另类”的风貌，即他们在这一部分的音乐没有可以贴的固定标签，比较“另类摇滚”，而这才是他们得以与其他乐队区别开的特质。《困斗》又是用轻快的旋律串起了肮脏词语所影射的自由与困顿，用形式反差来表现矛盾；《顺应时代的家伙们》、《忧郁无花》、《重建心灵》、《习惯了》则在主题上依然延续着他们那一代乐队所共同的关于生活与精神的压迫与反抗，用吟唱、念白、叫嚣的假声和更rock的演奏把他们的痛苦、疑问、飘零、无力和挣扎像一个圣徒一样倾诉而出——是的，这里用的“圣徒”是一种放逐与救赎的象征，就如他们先唱“用爱的信仰连起人性的风筝，放飞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再唱“敢爱却无力去爱，梦中飞蛾狂奔无火”(《忧郁无花》)，然后唱 “别无他求的选择，被他们变得很有意义”(《习惯了》)来把挣扎中的无力与无奈道出。其实姿态在“可当这一切需要我去用生命才能换得的时候，我将义无反顾，义无反顾地前行”(《妈妈，请在音乐结束后把灯关上吧》)里已经确立，所以“杂音”的音乐内涵依然属于传统中国摇滚乐的范畴，用质疑来放逐与探求，用音乐来救赎并反抗。如此，《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爱》也还是在用音乐来释放内心的力量，求得生活的意义。

　　窒息

　　逆风飞杨

　　R.H.C.国际联合唱片 & Under 9mm/2006.12

　　用“十年磨一剑”来形容窒息乐队现在才推出的这张专辑可算是最恰当不过，专辑推出过程中的一波三折又为这张唱片凭空批上了一层“悲剧气质”——这里其实只是影射窒息乐队刚猛的重金属之下，音乐创作上却是从生活中提炼出了细腻的感情，歌词平白但不浅白，既有生活的感悟，也有对社会和人性的思考和批判，更有值得称道的中国重金属的传统内涵(英雄主义)洋溢其中，而且很多地方的原声乐器演奏充满了旋律，予人以他们大老爷儿们粗中有细的感觉。所以在听到《结束这一切》的原声器乐演奏和《胜者为王》、《殉葬》及《炼狱》中的原声段落时，感慨原来窒息乐队在情绪的掌控和旋律的偏好上原来却是如此柔和。

　　与他们到现在足够引以为傲的坚持和纯正激流金属的风格相结合，“窒息”在音乐创作上的旋律化(尤其是solo)使得他们的音乐有着大气磅礴的宏伟感，《胜者为王》更是勾起了对《祖先的阴影》和《陈胜吴广》(均为超载乐队名曲)的回想。如果说同时代的“施教日”和春秋乐队承继的是“唐朝”以降的一路，那么“窒息”就是在延续“超载”同名专辑的精气，这在他们现场里翻唱《祖先的阴影》一歌里也能窥得一斑。而《崩溃》、《画皮》、《枭雄》等则引出了他们对激流金属界诸如METALLICA、SLAYER和TESTAMENT这样的王牌乐队的“血亲”关系。就为他们一直以来在激流金属上的纯粹性，《逆风飞杨》也已经足够傲视国内金属音乐界，更不要提从听觉效果的层面来看，专辑的录音制作可谓近年最佳。再加上他们十年磨一剑的功力，这张乐队的首张专辑在整体的配合与演奏上可谓是近年来最默契、娴熟且流畅的重金属专辑了。

　　但最后还是需要指出几个不足之处，一是歌里那些优美的原声段落，似有些刻意为之，安放的必要性值得怀疑；二则是金属味道纯正有余而个性不足，尚未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三则是专辑的封套设计有欠考虑，对于这样一张十年才出一张的唱片，显得草率了些。

　　弑主

　　极端意识，致命效应

　　MORT/2007

　　说到“弑主”，比较好玩儿的是，前两年地下极端金属界总说国内喜欢残酷死亡金属的居多，动不动上来就要水喉吹泡猪鸣蛙鸣那个鸣的各种怪声口技，但折腾了半天能结出个果子来的一只手的手指头就能数完。“弑主”在2003、2004年的时候如日中天，都觉得国内好不容易出来这么一支像模像样的残酷死亡金属乐队，而且能在音乐上摆脱CANNIBAL CORPSE、SUFFOCATION的统治性影响而靠近新派像DEVOURMENT、DISGORGE这种乐队，一定能给大家点好看的。怎奈造化弄人，“弑主”的专辑不仅录制上一拖再拖，而且临近出专辑的时候还突然宣布解散，让众多引颈以待的极端金属迷们望穿秋水不说，还大感震惊甚至气愤填膺。于是本来该在2005年的时候出品的《极端意识，致命效应》拖了两年后今年终于出台，让众多早已没有了兴头的乐迷惊喜了一下，但音乐上却多少因为时效性而打了折扣。

　　首先是在《Split Your Face》分辑中“弑主”的那5首作品有4首都出现在了新专辑中，这不能算很厚道，即使是重新录的(效果差别并不很大)。再就是在这张专辑里，限于录音条件，“弑主”原本歪打正着的在《Split Your Face》中的歌曲在专辑里的版本反而不如原分辑中版本，显得薄了些，不够厚，强度减弱。然后就是同样的极端金属主题，如今已经不够新鲜，而音乐上又受制于录音硬件。当然这些都是“硬”件上的不足，“弑主”真正的价值还是在于他们首开国内新派残酷死亡的先河，并且用真正的人肉嗓音把极端金属界的演唱标尺拔到了一个新刻度。或许水喉吹泡儿这些嗓音对如今日渐挑剔的耳膜来说，已经算不得新鲜，但在“弑主”出现的时候国内尚无如此“口技”，而且相对于那些见猛见狠且花样更多但鲜见SICK味的后来者来说，庄羽正是以此称霸于同类乐团，让人闻见了依稀的“音乐血腥味”。所以“弑主”在从成军到解散的4年中实际上是经由现场贡献了他们对国内极端金属的发扬光大。

　　在《Split Your Face》中的“弑主”是令人激动的，因为其首创性和音乐的“血腥”度；在《极端意识，致命效应》中，“弑主”则是令人惋惜的，因为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敌得过现实和人各有志，这张专辑的出版算是一个交代。不过至少，这张专辑中后来录制的作品《嗜杀成性》与《战争统治》表现出了他们不愧于国内残酷死亡金属乐队之首的称号。在这两首作品里，不仅作品的编曲更加丰富，起伏感强烈，吉他轮拨与下砍的交叉也使得音乐的速度呈现了冲锋与混战的层次感，而且演唱的多样性搭配与叠加都增强了歌曲本身的攻击性与霸气。所以这两首歌应该算是他们后期作品的代表，清晰地显示了他们实际上在进步的势态。但可惜啊，即使如此，我们也再难见到他们在舞台上招呼起“腥风血雨”的盛况。赤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