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晨报：姑娘不该是肥皂

张楚

　　初次听张楚(听歌,张楚吧)的歌是在一位朋友家里，他是张楚的崇拜者。录音机里放的是那首著名的《赵小姐》。我按照他的提示注意听，好像听出了些什么。那时候的人就是这样，自己发现了什么，总要拉上几个人一起享受，我有好几位朋友都是这种脾气。临走时我要求把磁带拿走，他高兴地答应了。

　　张楚是天才，我很快认同了朋友的看法。不过听他的歌并不是享受，而且会苦恼起来。这个人也很难琢磨，后期的张楚好像是一个赖皮的小孩，聪明又狡猾，不动声色，言外有意，唱什么都有点可疑，觉得似乎被他作弄了，一转身就会隐隐约约听到他的窃笑。和崔健一样，他鄙视庸众，对追求幸福了无兴趣；不过也仅仅是鄙视而已，并不是愤怒，里面难得还有些许温情。朋友平时对哲学有兴趣，谈到张楚时提到了叔本华，叔本华否定幸福，却写出了一本《幸福论》，张楚也许鄙视我们，但他同时也离不开我们，在这种难堪的境地里生存，难免会有情绪的，能这样就不错了。

　　张楚无疑是一位智者，智者能看透人生最根本的处境，固然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却能归于平定，清楚什么是该追求的，什么是不该追求的，只是悲天悯人了吧！和崔健相比，张楚似乎受外在影响要少一些，无论是性格使然，还是地域的差别，都使得他更能聚精会神于内心世界，观察微妙的变化，而摇滚乐的本质仍不外乎表达自己最真实原始的感受。相同的是面对人生，都能持有勇者姿态，这就尽够我们去追随了。

　　摇滚乐的价值观应该是对传统价值观的颠覆，尤其是对幸福观的颠覆，它的基础是由“人死观”推导出的“人生观”，非翻过这个跟头，就会以四平八稳的生活为目标，不足以言人生了。在张楚这里，貌似轻松地掩盖着焦躁。很奇怪张楚的创作中，音乐似乎变成了辅助工具，后期作品里的旋律都好像随着歌词漫不经心地就出来了，开始自然别扭，可听久了却有一种浑然天成。而歌词的刺激性从它诞生就异常鲜明，有的简直匪夷所思。像那首《赵小姐》，张楚只是白描，一点攻击都没有，好像也不带一点情绪，旋律舒缓，可小市民人家的年轻姑娘的可悲命运通过几个生活场景就暴露无遗。

　　“她还和她的父母住在一起，在这里她能吃到东西还能休息。她找了一个男朋友，可以去对一个男人撒娇。她有一份不长久的工作，钱不少她也不会做到老。在一种时候她会真的感到伤心，就是别的裙子比她身上的好。她想她的脸是可以赞美的，她还有够风韵够女人的脾气，她的未来应该有浪漫和诗意，男人会暗中念着自己。在懂手段的男人面前她会沉不住气，她知道这太危险她会吃亏的。最后她的纯洁战胜了好奇，她决定上街去买点儿便宜的东西。”

　　一个姑娘的一生就是这样的，张楚的文字那样随意却又准确，具备了极强的杀伤力，背后却是怜悯和无奈。在《和大伙一起去乘凉》里，张楚写到，“我可以回去用肥皂把手再洗干净，可我不能去找个姑娘来洗净头脑，姑娘不该是肥皂！”姑娘确实不应该是一块“肥皂”，可有几个男人不把女人当成“肥皂”，而且有多少姑娘不想把自己当成要去洗净男人头脑的“肥皂”呢？在中国摇滚乐中，崔健无疑是宗师，张楚却是奇才，他反映了许多问题，我们解决不了，他也解决不了。只能说港台歌曲挖掘出了我们的轻柔浪漫，我们以为找到了自己；可等到崔健和张楚出现，我们才发现内心深处还有许多东西都是以前没有感觉到的。虽然是有点血腥气，令我们害怕。

　　张楚的大脑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如果我们是正常的话。田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