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立：沼泽乐队 让你没有任何准备

　　文/邱大立

　　有时候，一件突发的事件会让你没有任何准备。

　　你想拒绝，却竟然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借口。后来，你没有拒绝，可在你接受的过程中，一个个意想不到的细节却接连发生。

　　4月26日晚，在广州西南角一栋偏僻的大楼里，一个叫井‘空间’的奇怪房子中，广东乐团沼泽正举行他们又一张专辑的首发演出。但这一次，唱片的主角不再是他们自己，而是13组。他们是沼泽乐队的朋友们。在近年内一起同台演出的过程中，一个计划终于落实。这张专辑叫《变形记》。这一晚，也是他们“变形的N种方式”08中国巡演的第一站。

　　限量1千张，这是继今年1月底云南的‘腰’乐团的《他们说忘了摇滚有问题》之后，国内第二张以限量＋手写编码方式发表的独立乐团的作品。21cm x 21cm，这是《变形记》的封套尺寸。今天的沼泽似乎正努力的从各种途径自中国摇滚的统一感官模式中脱离出来。从表面上看，“我们唱沼泽的歌”似乎是这张作品的主题，但其实，沼泽提供的只是十多组原材料，最终的质感和气味，将被沼泽的朋友们创造、拥有和享用。借沼泽的光，了解中国音乐的现状和形状，这是《变形记》背后隐藏的更多的资源和福利。资源共享，是《变形记》创作的一个起点；各取所需，是变形的艺人们的基本手段；存同求异，是音乐变形的失落，更是梦想。

　　专辑的主打歌《变形记之拷贝出错》已经显露了沼泽今天变形的一个初步结果。这的确不是‘正常’规格的摇滚，因为充满了电气化的氛围；说它是电子乐，中途那悠扬的小号分明又含杂着爵士的情结；说它是爵士，采样的段落又肢解出舞曲的块面；说它是舞曲，又暗流着实验的血液。没错，沼泽今天精心研制的的确是一种‘四不像’的音乐风格。这首新作品的问世让人们看到了沼泽的一条新路。这条新路是明亮的，更是开阔的。《变形记之拷贝出错》错得有理，也错出了一线新的景致。但《变形记之拷贝正确》版在哪里呢？走到08的沼泽，的确也走到了一个改革的路口。

　　变，是他们的一个起点。

　　不变，是他们的一个原点。

　　纵观音乐人们对沼泽作品的各自诠释，不少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将旧作进行一轮的翻新，他们是对沼泽之声的一种延伸。他们没有刻意的为烘托主题而实验，而是把它们嫁接到了自己的土壤里，试图栽活。这是一种朴素的变形。如港台组合魏如萱(前‘自然卷’主唱)与Oliver合作的第一首《时光倒流》，魏如萱本色出击，甚至连她的吐字都很沼泽，很蜿蜒。她的表现是朴素的，但Oliver的介入就篡改了这个平静如水的版图，仿弦乐的音效制造了一种越来越紧密的压迫力，他明显摸到了这束光倒流的脉络。到了3分半时，它发展成了一部大片的配乐。香港另一组组合der fluss的演绎将《清晨》演化了一首抑郁的普通话版哥特。‘假音人’主唱陈浩峰(听歌)改唱国语的效果很有戏剧性，但这也许并不是他的初衷。长沙的48V成员Kayak把《惊惶》的温暖详实的保留下来，但里面也夹藏着他所理解的现代化进程里人类内心的“颓败、内伤、卑微、伟大”或“脏”。而这也是一颗唯美的种子孕胎破土的必备养料。声音与玩具成员欧波将《二维》演绎得很放松，很分裂，邪气四溢。作品开头和结尾两处那些细碎的声响虽然短暂，但短暂也有对峙的权利。短暂中间也能藏着更多不能言说的秘密，短暂下面也一定覆盖着一寸寸涂抹不去的灰暗。可惜作品太短，否则也许可以更破格。

　　舞会开场了——大连的惘闻把《沮丧》解放为了一首令人振奋的革命舞曲。这是专辑内少有的把沼泽人声截取为片段使用的作品之一。那些昂扬的吉他声浪在稳定的节拍和轻松的变奏中越发强大。但可惜，时间还是太短。在人们以为它将要发展到第二个阶段的赛点一刻，突然结束。“湿润的气息燃烧起……”《几米》香港组合inLove开头一声清澈的无伴奏清唱巧妙的拆解了这种遗憾。香港清新组合inLove把作品演绎成一首质朴的民谣。那同样是一趟梦境里的手风琴漂浮。他们是这样理解浪漫的。前‘跳房子’成员刘利敏将《仲夏夜》翻制为一首摩登的Jungle，可以明显感受到冰冷的气息，原作中的人声在作品的前2分半被移植进一个阴暗的空间，在后2分半里，又跳将出来。《寻觅》被广州的新乐团Golden Cage演绎成一首热浪少年的摇滚，可以成为一支新一代的上学曲。《门》的开动制造了一种阴森的气氛。演绎者变成以Oliver为主，魏如萱为辅。作品开头忠实的保留了沼泽主音某些诡异超常的唱腔(那种声嘶力竭的歌唱方式有时候想想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但到了1分40秒，结构就开始变幻了。尽管嘶哑的人声还在延续，但这已不重要了。那些诡异的片段正一丝丝溶解进一块诡秘的幕布，这块幕布似乎可以吸收一切不理智的、不可理喻的、不和谐的因子，然后以自己的原理编织出一条神奇的魔毯。

　　《忍……二维》被A演绎成专辑内最有人文气息的一首，在他们深陷其中的愤懑和困惑中，他们低调缓慢的寻找着属于他们的自由。《仲夏夜》的第二版由香港的aLok操刀，颗粒式的电音似乎正敲打着一份深夜的秘密电报。寂静，是可以无限下载试听的，对夜的行程了如指掌的人是有能力诠释夜的纹路的。香港另一队团体the Pliable在《逃……夜色霓虹》中的表现也是哥特异常的。他们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演唱让作品显得有些走调，在即将失去平衡的时候，它和aLok的《仲夏夜》形成了上下文。在专辑快要结束时，终于出现了一个异类，林志英的《二维》。在这5分多里，人们已经闻不到沼泽原来的一丝气味。据悉，林志英只抽取了原作的某一个音轨，改造为一个耳目一新的作品。对于喜欢听歌的乐迷来说，这样的聆听经验是忍无可忍的，因为在作品的后2分22秒几乎是一片空白。看来专辑制作人将此曲放在结尾是比较明智的。在专辑的另外一部分，是一张收录6首影像的DVD。

　　变形，变相的走形；也只有走形，才有可能走神。让主旋律主次不分，让节奏节外生枝，让歌词欲言又止。变形，可以变性，但不会变心。《变形记》相当一部分作品表现得仍处于一种中规中距的状态，还不够high，不够放。空间打开了，但空间感依然被谨慎的压缩在一个精细的盒子里。但这并不足以发展为遗憾，因为创作正是学习的开始。在变革的路上，我们还是小学生。在疏浅的足迹里，我们还有进步的潜能。

　　此4月28日到5月20日，沼泽会抵达12个城市，和那里的一个个专辑合作者和未来的合作者会师。和他们随行的有一把古琴，它没有出现在《变形记》中，但它也许会成为沼泽下一张专辑的主角。而这也是变形的另一种可能。

　　有时候，一件本来是被动的事可以忽然主动起来。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掩饰，只需要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