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摩登天空音乐节的口号是"Music ＋"(大于音乐)，从第一天的现场来看，主办方果然在音乐之外的其他方面下了很大功夫。

　　从入口右手边开辟的大片创意市集的场地，到摇滚舞台和电子舞台前沿路的卖各种时兴物件的小摊，以及整个对主舞台成包围之势的帐篷摊点、各种时装品牌的宣传海报，相较去年的摩登音乐节只多不少的观众……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去年的摩登在邀请乐队方面还是下了不少功夫，包括美国乐队YEAH YEAH YEAHS、台湾独立女声陈珊妮(听歌)、以及虽然作品不多却拥有不少歌迷的成都乐队声音与玩具，而今年邀请的乐队除了大部分摩登麾下的签约乐队，连从外地邀请来的乐队都不多——音乐节最后一天晚上专门设立了一个上海时段，邀请了3支来自上海的乐队：冷酷仙境、IGO和顶楼的马戏团。而刚刚在今年参加了魔岩三杰上海演出的其中两杰张楚(听歌)和何勇(听歌)成为此次音乐节不多的宣传亮点。

　　前不久，摩登天空老板沈黎晖就其主办的摩登天空音乐节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称，音乐节成功的核心还是音乐。但在音乐节现场，我们看到的更多还是一种对狂欢气氛的强调。这不仅让人想到今年五一在汽车电影院里的两个好朋友酒吧由颜峻策划的mini midi音乐节，同样是一种对狂欢气氛的偏爱，虽然两个音乐节在体量上不可同日而语，但后者却还是拥有独特的气场，每个去mini midi的观众即使对实验音乐/新音乐不感兴趣，依然可以被感染，参与到一种主题氛围的营造中去，而第二届摩登音乐节给我的感觉却更像是创意市集+，而不是Music +。那么，是什么造成这种差别的？

　　我是下午3点多到海淀公园门口的，从过街天桥向海淀公园门口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长长的队伍，北京秋日，阳光灿烂美好，从门口排队的观众身边走过，潮人众多，想到迷笛最初那几届被传颂的一种乌托邦的氛围，再看看眼前人头涌涌、色彩甜美的新时代的音乐节消费者，两者之间的区别是明显的，之前的音乐节参与者更多是为了寻求一种情绪上的应和，这种应和体现在无论是与人群，还是与台上表演者的内心呼应上，而现在音乐节参与者更多一种消费时代的炫自己的心态，如果你是一个摄影爱好者的话，那此行一定不虚，不仅是姑娘们，小伙子们都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散布在场内各处的创意或者不创意的摊点也都是五色斑斓，在前不久国家取消塑胶袋之后，这次音乐节上的一个热销产品是花样百出的各种环保袋——对了，环保概念如今非常流行，在入口不远处就立了一个 "节能20行动从今天做起"巨幅签名版——"面对全球变暖，不再漠视和空谈"，主办方这样的举动能否起到节能和环保的作用是再说的事，口号从来只是口号，环保问题不是通过签名保证就能起到作用的，这其中存在的悖论体现的更多是一种对流行话题的应和而不是对切切实实存在问题的解决。这个有点扯远了，但本届音乐节类似的矛盾之处是处处可见的。

　　去年我采访环球唱片公司的A&R(环球唱片中国区艺人制作总监)Caralinda Booth，曾经在自己的国家英国组过乐队、对中国的摇滚乐做过深入调查的Caralinda Booth在说到北京的音乐节和她在英国看的音乐节有什么不同的时候，说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她看过的两场北京音乐节(迷笛和朝阳)上，她发现，去音乐节的人是很多，但是大家似乎都不是很在意到底谁在舞台上表演，"他们去那里的目的就是这里有一个音乐节，我们去玩、去见人、去溜达。"而在英国，人们在去音乐节之前就会提前准备好，会根据演出目录上的节目编排来安排自己在场内的活动，大家是冲着乐队去的。

　　Caralinda Booth最后得出的一个结论是，这说明中国目前还没有足够好的乐队能够吸引大家的注意，用音乐来抓住观众。

　　的确，在互联网时代，越来越多的人都注意到了现场的重要性，受命为环球开发中国摇滚的Caralinda Booth在那次采访中也表达了同样的态度，"现场跟音乐有很强的一种联系，愿意让人们花钱去买专辑、T恤、海报。现在出现了数字音乐，MP3，音乐比以前廉价，不像以前的实体专辑了，现在一张专辑对大家来说可能就是12首放到MP3里面或者电脑里的歌，这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现场演出就更加重要，这会让你觉得，这样一些人是值得你把他们的画挂到卧室墙上去敬仰的。"在9月举办的中国当代音乐重庆高峰论坛上，一个与会人士讨论的重点就是现场，"让音乐回归现场，当代音乐从教育启航"，只是，回归现场是怎么一个回归法？回归现场对音乐这个产业、这个艺术种类的振兴的确是一个良策，但正如性和金钱只是一种手段和桥梁而不是目的一样，现场表演同样也只能起到一种手段和桥梁的作用，我们这个时代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大家都习惯于本末倒置，把手段当作了目的。

　　作为现场音乐的一种重要形式的音乐节，虽然承载了有识之士们(：-p)的很大期许，然而，其中的平衡之道倘若把握不好的话，结果很可能和他们的期许背道而驰。这次的摩登天空音乐节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商业味过浓，而艺术性有欠。如果连音乐产业中的操作者都不尊重音乐本身，而去追求商业上的成绩，还有谁会来帮助音乐产业振兴。

　　这种本末倒置体现在这次摩登音乐节上的一个明显的证据是，大牌虽然极少，但观众人数明显比去年多，这就印证了Caralinda Booth的说法，大家不是冲乐队去的。

　　如果一个音乐节靠的不是音乐本身而是其他东西来吸引观众，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

　　我在现场碰到了台湾乐评人张铁志，和他聊了聊台湾和大陆的音乐媒体、音乐节的不同，他说台湾更差，起码现在他们那里一本音乐杂志都没有。"野台开唱"声名在外，每次都有好几个场，但合起来都没有这次他看到的摩登音乐节占的场地大，海洋音乐节是在海边，每次去的人可能会达到一二十万，"但因为那是在海边，大家去那里也不一定是冲着音乐去的"，在他看来，不仅是在大环境和音乐节场地上，大陆的乐队感觉也比台湾的要好，　ROKR舞台的开唱第一支乐队"嘎调"让他有不少惊喜，特别是他听说这支乐队没成立多久之后。但是，张铁志所说的这种大陆相较台湾而言的优势，如果没有产业内人士的扶持和平衡把握，而过多偏重商业上的东西，这种优势又能维持多久呢？

　　我们聊天的时候夜幕初降，主舞台上演出的乐队是超级市场，舞台幕布上巨大的镶嵌在彩虹中的"music+"，可爱的手绘体，看着让人感觉亲切，不再是对一种生活方式的倡导，不再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式的标语，无论是摇滚乐还是音乐节，似乎都开始远离心灵而贴近物质的一面，就像我们现在这个物质极大丰富或尽可能丰富的社会一样，传统上作为主流对立面的摇滚乐似乎变得和主流价值观情投意合起来，那种傻愣傻愣、但看着就是让人感觉爽的愤青不见了，满目都是看着很Q、很光鲜的中产阶级年轻男女，在他们的装点下，海淀公园看着就像一个巨大的露天营业的酒吧。nico-h/文 阿欣/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