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前几年在汽车电影院和迷笛音乐节看“瘦人乐队(听歌)”演出的时候，我对这支曾经钟爱的乐队基本上不报什么希望了。他们俨然把自己当作摇滚明星，但同时缺乏一个明星本应具有的自信，用最复杂的编曲制造着最夸张的含混不清。直到前几天，看见他们新歌《第七天》首播，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听了这首新作之后，突然发现耳边的“瘦人”已然脱胎换骨。换句话说，如果我在大街上听到这首歌，根本不会想到它出自那个变质之后的“瘦人”，尤其是郭志勇的吉他，虽然还会使用失真音色，却绝非“战斧”时期的金属弹奏。这不仅抹消我之前的印象，甚至觉得它在理念上超越了当年最为强调理念的首张专辑。

　　回想十年前，他们出版首张专辑《瘦人I》，确实为无数人带来惊喜。以至于真像公司为他们制定的宣传语那样，是“继崔健(听歌)、唐朝(听歌)、黑豹(听歌)之后最具实力开创中国摇滚新时代的乐队”。如果说那之前在《摇滚北京2》发表《抹一抹》的时候，他们只是Red Hot Chill Pepper未曾谋面的优秀学员，那么当时那张专辑则把显而易见的模仿变成了日积月累的消化，《坚持就是胜利》和《伤口》等大多数作品在编曲上都不是多轨重叠的复杂，而是不同演奏方式衔接在一起的智慧。而且它也最为恰当的反应了摇滚乐在中国的变化——从金属为主的匠气变成了更加注重感情的灵性。

　　然而“现场之王”的称号让四个正值激荡年华的小伙子晕头转向，《北京梦》没有继续发扬从前的优势，而是一味地创作那些只为满足现场互动的说唱金属。那种风格对于主唱戴秦来说并不合适，因为流淌着蒙古族血液的他归根结底还是个优美旋律的缔造者，这种旋律可以称之为流畅，但绝对不是流俗，而是不失时机地给你温暖的触动。于是这个在大海当中不知东南西北的船长需要一个怀揣指南针的舵手。就在这时，陈羽凡出现了。

　　也许你觉得一个流行或流行摇滚艺人制作一张摇滚唱片十分奇怪，甚至乐队自己也曾对此有过质疑，但彼此接触之后却发现，陈羽凡并非等闲之辈。他在这方面具备相当可观的聆听经验，带给“瘦人”的也不会是流行的形式，而是更加新颖的想法和让人易于动容的技巧。因为他们那一代人从技术等方面都十分齐备，需要的就是改变观念。《Open The Door》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音乐确实像歌名一样，打开了一扇门，告诉大家应该摆脱旧观念，接受新理念。而且这扇门的对象不仅是“瘦人”那些听众，也是许多曾经辉煌、如今不知路在何方的老音乐人。《无界》是这几年国内摇滚乐编曲最为讲究的一首歌，不属于凌乱，也不是繁复，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紧凑。《湖区》发挥了戴秦身为蒙古族的旋律优势，再次告诉大家，摇滚乐也可以柔情万种，只要它具备潜在的冲击。而《天使》则是今年最优秀的情歌，其优秀之处不在于绞尽脑汁制造华丽词藻，而在于语言简单时那股最直接的魅力。

　　对于那些肾上腺素分泌过旺的人来说，也许觉得这张《第七天》缺乏失真音色、丢失金属质感，甚至认为“瘦人”越来越不像一支摇滚乐队。但要知道，摇滚乐不是狂、噪、狠，而是稳、准、狠。伴随着超高分贝的“永恒”和“万岁”不是睿智的煽动，而是无知的起哄。一支摇滚乐队应该具备创造优美旋律的能力，而后才是凌驾于这些之上的形式和内容。就像今天运用全新理念获得新生的“瘦人”一样。

　　王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