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杰克逊：绝处逢生还是最后的道别？
《音乐时空》4月封面报道：迈克尔-杰克逊 最后的告别？
“我会表演歌迷想要听到的歌曲。就这样了，这是最后的谢幕。”
2009年3月5日，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在伦敦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这样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抑制不住激动。他挥舞着拳头，向台下声嘶力竭呐喊着的7000名歌迷和350位记者打出“V”字手势。黑色的长发，标志的军装，瘦削的身体，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还是那款经典的造型和架势。
“我非常爱你们，7月见！”
他转身离去，留下“X元素”(The X Factor)的主持人德莫特•奥利里(Dermot O'Leary)告诉兴奋又迷惑的歌迷：7月8日起，“流行之王”要在伦敦著名的O2体育馆举办十场告别演唱会。
是告别伦敦？还是彻底告别？天王没有明言。模棱两可的措辞，唯让世间猜测纷纭。
“This Is It”
在迈克尔•杰克逊124个字的简短发言中，他多次重复着这样一个短语：“This Is It”——驻唱演出的冠名，也精心折射出两层意思，就看人们从哪个角度理解。在杰克逊宣布“谢幕”之前，所有人的理解都是：在遁世12年后，杰克逊终于要重新登上其阔别已久的舞台——等待结束了，天王回归了，你要看的“就是这个”！然而，杰克逊在新闻发布会上，却意外给出了另外一个解释：“当我说‘就这个’了，我的意思真的就是‘就此为止’了。真的就是这样。这是最后的谢幕，好吗？”
Eminem告别过，他又回来了。Jay-Z告别过，他也回来了。甚至连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都告别过两次，但后来也回归了。的确，“告别”和“回归”，一向是被明星和商家用滥了的伎俩，只给粉丝们留下左右为难的迷局：看吧，偶像可能又会一再复出；不看吧，又怕万一真的是最后一次。
事实上，杰克逊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的“真棒”巡演(Bad Tour)时就宣布过那是他的“最后一次”，可他随后又在90年代举办了“危险”(Dangerous)和“历史”(History)巡演。如今年届50的杰克逊，在各种疲于应对的丑闻、官司和财务危机面前早已身心憔悴；这些年来，关于其财务和健康状况的传闻一直甚嚣尘上，以至于当他终于在伦敦宣布要举办演唱会后，美国的电视评论家惊呼：“这是自拉撒路(Lazarus)以来最大的回归！”(注：拉撒路是《圣经•约翰福音》里的经典人物，死了4天，尸体都腐烂了，但却在耶稣的呼唤中复活。)
无论杰克逊有多么神秘乖僻，无论他身上有过多少过分的传言和争议，在这一时刻，所有人都回忆起了为什么他们曾经或依然是杰克逊歌迷的首要理由：他的音乐，他的舞蹈，他的MV，他与无伦比的舞台表现力……他是一名终极的表演艺术家，难道不是么？
他的能量很快得以显现。3月11日，演唱会门票开始预售，拿到官方抽签码的幸运歌迷挤爆了定票网站。两小时内，19万张门票在网上200万歌迷的争抢下，瞬间售磬。在空前的门票需求面前，主办方当即与杰克逊拍板加场，而加场的速度同样令人瞠目结舌——20场、30场、40场、50场！迈克尔•杰克逊在伦敦的驻唱日程一直排到了明年2月。3月13日，当剩下的门票终于面向公众开售之后，约摸100万张门票就在4个多小时内被抢购一空。许多歌迷，甚至提前两天就在O2体育场外安营扎寨，等着排队买票。
“我一直想要看他的现场演出。我很高兴他现在给了我们机会，”埃莎•奥比(Ayesha Obi)是第一名在体育场售票点买到门票的歌迷。当杰克逊在1982年发行巅峰之作《颤栗者》(Thriller)时，她都还没有出生。“不管外界怎么评说，他就是传奇。”她补充道。
主办方AEG现场娱乐公司很快宣称杰克逊创造了业内最快门票销售记录。之后，AEG的老板兰迪•菲利普斯(Randy Phillips)用电话通知了杰克逊。“他喜极而泣。我可以从他的声音上听出来——他哽咽了。”菲利普斯透露道。
“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这将创造演艺业的历史，但现在来看，这已经成为了一大文化现象。迈克尔曾经问过我他要在英国待多久，我告诉他，待到他拿到英国护照为止。”菲利普斯玩笑道。
擦亮金字招牌
两个月前，拉斯维加斯，米高梅大酒店。当游客们在赌场里一掷千金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在隔壁的一个房间里，4个演艺业内最有权势的男人，正在另一张赌桌上，把数亿美元和他们的名誉，押在了一个几乎声败名裂的人身上。
但当迈克尔•杰克逊和他的宝贝儿子“毯毯”(Blanket)坐到世界第二大娱乐公司AEG的高管面前时，他们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一袭黑衣的杰克逊看上去健康又快乐。在被娈童、破产和整容的传言困扰多年之后，他终于告诉了他们这辈子最想听到的台词：“流行音乐之王”已准备好回归。
事实上，这次拉斯维加斯会议在新一轮杰克逊热潮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杰克逊和他最神秘的心腹Dr. Tohme Tohme出席了这个会议，“毯毯”则在房间里自己玩着游戏。这个真名为王子•迈克尔二世(Prince Michael II)的6岁男孩，从不记得他的父亲曾在2003年的柏林把他举到了酒店的窗台外面，继而引发一片非议。
AEG的代表团由亿万富翁菲利普•安舒兹(Philip Anschutz)带队，他是集团的缔造者。然后，是AEG两名最高级别的高管：丁姆•莱维克(Tim Leiweke)，AEG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兰迪•菲利普斯，AEG现场娱乐公司的总裁。此外，还有保罗•冈加维尔(Paul Gongaware)，他经手过杰克逊在90年代的现场演出，现在也将担任伦敦项目的主管。冈加维尔被广泛认为是这次杰克逊回归项目的中间人，他也曾在2007年筹划过“王子”(Prince)在O2体育场的21场驻唱演出。
就在杰克逊吮吸着瓶装矿泉水时，AEG的高管们也在打量着他们的目标。负债上亿美元的天王，急切需要现金；而AEG则热望拿下10年来最大的演出合约。
安舒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在此之前，他还在艰难地抉择：请来杰克逊，是否会伤害到集团在家庭娱乐业界里的名声？但男孩“毯毯”的出现，让安舒兹多了一份安心和确信：尽管曾因娈童案接受审判，但杰克逊已准备好回归到聚光灯下。
“这次会议感觉很好，我们后来还谈到了为什么伦敦是个正确的选择。安舒兹很会看人，而且就像迈克尔的父亲一样。他喜欢投资家庭娱乐，并把迈克尔看作是一位好父亲。”菲利普斯说。
“迈克尔还谈到了他想要创作、制作、执导和主演电影的雄心，而拥有最大电影院线的菲尔则说他可以帮忙。”
对菲利普斯来说，这次会议是他3年来劝说杰克逊复出的顶点。早在2006年，这个性急的美国人就接触过杰克逊的助手。“我被他的人拒绝了两次。我被告知说，他还没有准备好回到舞台——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这毫不令人惊讶。早在2005年，杰克逊在娈童案中被宣判无罪后，就弃绝了任何邀约，直接流亡到了中东富国巴林。在那里，他被王储阿卜杜拉•本•哈玛德•阿尔卡里法(Abdullah bin Hamad al-Khalifa)照看着。但这两人却在一年后分道扬镳，巴林王子去年年底在伦敦法院起诉杰克逊欠钱且违背合约，最终双方庭外和解了事。
当杰克逊手上的流动现金再度告急，债务继续增加之时，他需要迅速行动。菲利普斯说，在2008年12月底的时候，杰克逊和AEG的谈判终于开始认真起来。安舒兹的老朋友、亿万富翁汤姆•巴拉克(Tom Barrack Jr)打来一通电话，告诉说他和Dr. Tohme Tohme已经接管了杰克逊的财务。
巴拉克可算是杰克逊的“白衣骑士”。当其著名的梦幻庄园(Neverland)即将被没收拍卖之际，这位私人地产投资公司的老总拿出2350万美元买下了这片牧场的债权，解决了杰克逊的“燃眉之急”。之后，梦幻庄园被转到了投资公司名下，内部的装潢和藏品被拆下运出，预备在今年4月拍卖。
巴拉克告诉安舒兹道，他们已经重组了杰克逊上亿美元的债务，而这位流行巨星也准备好与AEG会面。伦敦将是杰克逊复出的首选之地，因为巴拉克手下的高管坚信美国还没有准备好欢迎杰克逊回来。但这时，安舒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菲利普斯透露说：“当时Dr Tohme直接向我讲明了：杰克逊正处在非常可怕的财务死角里。他们正在关注如何保住他数亿美元的固定资产，但他的流动现金问题非常严重。”
安舒兹随后与巴拉克和Tohme在洛杉矶会了面，“他们正在重组他的债务和解决掉所有的官司。迈克尔卷入了那么多麻烦，是因为他没有经纪人团队的安全庇护。尽管他久经世故，但他却非常轻信人，几乎到了错误的程度。
“我给了他们一份我一直在打磨的计划书：在4年的时间里，让杰克逊进行现场表演、发行新音乐、以及参与一系列的商业行为，包括拍摄一部将在万圣节上映的全新3D版《颤栗者》电影。”
菲利普斯告诉巴拉克和Tohme，第一阶段要做的，将是在伦敦O2体育场开10场演唱会。他们同意了。但有一个问题：杰克逊的健康状况是否能够胜任演出？不证明这一点，演唱会就拉不到保险。菲利普斯为此接触了伦敦保险公司罗伯森•泰勒(Robertson Taylor)，后者派出医生到洛杉矶对杰克逊进行了5个小时的全面体检，最后杰克逊高分通过。这时，一份复杂的保险合约也基本出炉。
“他的健康状况很好。我54岁，他50岁。我现在要是有他那么好的胆固醇指数就好了。他是一块磁铁，总能引来一些最怪异的故事，比如染上了食肉病毒啊之类，但都不是真的。有一天，我们正在一起吃晚饭，我收到一条Google的新闻提醒，说他染上了怪病。而他就坐在我对面，健康得不得了。
“我必须说，当我去年见到他的时候，他还非常脆弱，但当我们在米高梅见面时，他看上去棒极了。他身体强壮了些，他在加强锻炼。”
兰迪•菲利普斯估计杰克逊将从伦敦演出里赚到5000万到1亿美元。如果他举办世界巡演的话，他最终可能收获5亿美元。“现在他正在研究新舞步。有点像太空步，但又有所不同。他还会在演唱会正式开始前，发行新歌，”兰迪说。但杰克逊却坚持说他不是为了钱，“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这次你要同意呢？是因为钱吗？他说‘你知道吗？我的孩子现在长大了，他们需要知道他们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他们需要为之自豪。’”
那么AEG又能从这次演出中赚到多少钱呢？菲利普斯笑道，“我们做这个演出也不是为了赚钱。”诚然，杰克逊的O2演出门票价格非常低端，最贵的标准票也不过75英镑。 “我们在迈克尔身上冒了巨大的风险。忘掉门票收入吧，伦敦当地的经济将因此获益5亿美元。”
杰克逊的怪诞传奇
迈克尔•杰克逊依然在影响着世界。当《颤栗者》发行25年后，它成为了史上最畅销的专辑，总共在全球卖出了1.04亿张；这张专辑诞生了7首Top 10金曲，包括两首冠军单曲，并在一夜之间拿下了8项格莱美奖。这样的奇迹，至今再没有重演。
从无数当红青春偶像的音乐录影，到电视选秀节目，再到YouTube视频里监狱里跳“颤栗”舞蹈的囚徒，杰克逊的影子无处不在。贾斯汀(Justin Timberlake)和亚瑟(Usher)在模仿他的舞步，Akon和Ne-Yo则在模仿他的唱腔。
2008年，当杰克逊50周岁生日之际，他发行了《颤栗者》25周年纪念版，以新瓶旧酒的方式在全球卖了300万张。索尼音乐公司同时还发行了一套名为《流行之王》(King Of Pop)的精选，以兹庆祝。当杰克逊宣布伦敦演出后，这张精选在英国HMV的销量增涨了4倍。
但是至今世界依然没有听到他真正新专辑的消息。他发行的最后一张大碟《无敌》(Invincible)，还是在2001年。
“我一直希望还能去做许多精彩的事情，但那并不容易，”杰克逊在50岁生日当天接受ABC《早安美国》节目时说道，“我想最好的还没有到来，这是我真正谦卑的看法。”
1958年8月29日，杰克逊诞生于一个工人家庭。他是家中第七个孩子，很小就展现出表演的天赋。严厉的父亲用皮带和拳头训练着还未成年的孩子们，并把他们组建成了一个名叫“杰克逊五兄弟”(The Jackson 5)的乐队。后来，在摩城唱片公司(Motown)的推动下，这支少年乐队一举成名，连续4首单曲登上排行榜冠军宝座。然而乐队的辉煌并没有持续太久。1979年，当公众的兴趣渐渐凋零之时，终于挣脱童星宿命的迈克尔•杰克逊却和昆西•琼斯(Quincy Jones)联手掀开了其事业的第二春，直至云霄。
他是那个能歌善舞的11岁男孩，也是后来那个用优雅太空步滑过舞台的神祗。在他跨越4个时代的艺术人生中，杰克逊卖出了7.5亿张唱片，获得过13座格莱美奖杯，两次入主了摇滚名人堂，开辟了MTV时代，打破了种族的藩篱，创造了无数记录和标志性的瞬间。当杰克逊掀起空前热潮的时候，人们都穿戴着《颤栗者》的上衣、白手套、短西裤，梳着垂落的Jheri式卷发……
“当我想到迈克尔•杰克逊，我的印象是一个几乎全部人生都在公众视线下，全部人生都在表演的人物。他从未有选择的机会。”GTK市场策划集团主席雷切尔•韦恩加顿(Rachel Weingarten)则评论道。
那时的人们，决不会想到他会由一个笑容可掬的黑人楷模，变成一个备受抨击的苍白怪人——尽管杰克逊一再声称他的肤色变化是由于白癜风所致。
盛名之下，纷至沓来的是一个比一个疯狂的故事。从和猩猩一起住在梦幻庄园，到把侏儒演员埃曼纽•路易斯(Emmanuel Lewis)扛在肩上，以及睡进高压氧舱，无数次的整形手术，两次古怪的婚姻，再到给孩子蒙面，最后甚至把孩子举出窗外……各种不胜枚举的荒诞故事和传闻，令英国小报给他取下了一个永远无法褪去绰号：“怪人杰克” (Wacko Jacko)。
“我在心里为他感到悲哀。他最大的不幸在于他的怪癖湮没了他的音乐”，《巴尔蒂摩太阳报》的乐评人拉索德•奥利森(Rashod Ollison)说。“那些老歌迷或许对他更宽容一点，因为他们还记得他的往日的荣光。”
而当娈童案浮出水面后，这些疯狂举止又都好像有了全新的含义。此后，杰克逊被视为嫌疑犯，他的行为成了无法辩解的变态证据。尽管他在法律上从未被证实有罪，“流行之王”却在公众的意见法庭上被判了无期。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杰克逊是媒体追求“眼球效应”的受害者，但作为一个一辈子都生活在大众眼皮底下的明星，他理应知道媒体如何炮制爆炸新闻。
“毫无疑问迈克尔•杰克逊和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猫王”一样，是美国流行音乐历史上最重要的标志人物，”锡拉库扎大学文化传媒专业教授罗伯特•汤普森(Robert Thompson)说，“但他同时也是当代‘怪胎秀’中最举足轻重的一位。”
现在，杰克逊终究要回来了。但到底是回归还是道别，人们还须拭目以待。
2007年，迈克尔在《乌檀》(Ebony)杂志的专访时说道，“我不想像詹姆斯•布朗(James Brown)和杰基•威尔逊(Jackie Wilson)那样，他们就是不断地操劳、奔波，最后死得很早。”然而命运的玩笑还是让杰克逊沦落到了他最不想陷入的境地。50岁的他，要唱50场，即使是最健康的年轻歌星，也会为之忧虑。
在过去的5年里，他失去了家园，失去了财富，失去了名誉，但惟有一样，迈克尔•杰克逊永远不会失去——观众。
张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