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铁志

　　迈克尔·杰克逊是流行音乐史上最巨大的天王之一，也是最巨大的悲剧之一：他在我们眼前从流行音乐超级天王转变为丑闻天王，一如他逐渐变形的脸孔。

　　他的成功无疑是一个特殊时代的产物：80年代。

　　上世纪80年代，电子合成器攻占流行乐，使得泡泡糖音乐成为时代之声。另一方面，MTV电视台的成立，让音乐人的形象、外表和舞技，以及MV的质量，决定了音乐的销售数字。的确，MTV电视台创台那天播出的歌曲预示了新时代的降临：“录像带杀死电台明星。”所以，那是一个没有愤怒音乐、没有犀利音乐创意的时代。帅哥美女主宰一切；连重金属乐团都要重视外表，要加上温柔的键盘，要拍出好看的MV。

　　在这个时代精神中，没有人比迈克尔更能把这些元素做到极致。他的《颤栗》专辑有着最高度资本密集的精彩MV，他个人有着最过人的舞艺、精心创造的造型。后来，他更不断用最新科技来拍MV、用超大资金打造华丽舞台。看看他1995年出版的专辑《历史》的封面：迈克尔果然不愧是流行音乐之“王”。

　　除了形象之外，在当时最名牌的制作人昆西·琼斯操刀下，从黑人音乐厂牌摩城（Motown）出身的迈克尔，确实也做出几乎完美的流行音乐。从专辑《墙外》到《颤栗》，他们结合了各种音乐类型：FUNK、迪斯科、流行、加勒比海节奏、灵乐。尤其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要超越黑白种族的听众界线，要让他的音乐不那么“黑”，虽然当时迈克尔的肤色仍然是黑的。

　　上世纪80年代唯一可以和迈克尔匹敌的是流行天后麦当娜，她同样是MTV时代的宠儿。但不一样的是，90年代中期后，麦当娜的音乐和形象总还能与时俱进，带给乐迷惊喜；迈克尔却在这两方面都停滞不前，尤其80年代后期卷起了嘻哈音乐风潮，他却完全与这个黑人的新音乐潮流格格不入（虽然他曾经找知名嘻哈歌手声名狼藉先生合作），以至于逐渐边缘化。

　　音乐上失去影响力的迈克尔，却越来越频繁出现于小报或报纸社会版。我们看到的迈克尔，是一个整形怪客，一个似乎长不大的彼得·潘，一个骚扰儿童的怪叔叔。

　　迈克尔确实是流行音乐自猫王、披头士以来，最超级的巨星。他把流行音乐的一切商业元素玩到极致，也把流行音乐最黑暗深邃的诱惑：关于“名声”的追求，展现到最极致。迈克尔是名人中的名人，他甚至不只是一个巨星，而成为一种文化象征。但是，我们也看到他一步步被困在那会吞噬人的“名声”当中，看到他被拘禁在他所居住的巨大的“梦想庄园”，再也走不出来。

　　我们没能看到在金光闪闪的服装后面、在苍白诡异的面孔下，迈克尔的内心世界是荒凉还是华丽。而如今，我们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张铁志（台湾音乐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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