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精神萎靡”,演唱会的舞者远远看到,他肯定不会知道杰克逊能站在舞台上是靠服用多种麻醉剂,胃里的药物包括止痛、抗抑郁、抗焦虑、镇静、肌肉松弛、治疗胃灼烧的药,并注射了三支杜冷丁。美国洛杉矶时间25日上午11时30分又一支杜冷丁的注射则导致他终于不堪负荷,3小时后,他那颗曾经让世界颤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部《楚门的世界》(《the Truman Show》)给金·凯瑞带来金球奖影帝,“但事实上,迈克尔·杰克逊才是真正的‘楚门’”。导演彼得·威尔说,在这部描述一个人的全部生命原来是部热门电视节目的影片里,那个生活被上千台摄影机捕捉、无时无刻不曝光在观众面前的“Truman”原型就是杰克逊:“他是整个名人文化荒诞历史的缩影。”
极端的天赋背后总让人怀疑有魔鬼的企图,迈克尔·杰克逊登上世界之巅的太空步带有“救世主”性质,可他演绎出上世纪最伟大传奇剧的同时,代价也就产生—将人生从此曝光为一部真人秀。反叛,隐居,整容,面具,流亡,自杀式的落幕演出,杰克逊与命运抗争,即使这抗争也逃不脱又一轮媒体围观猎奇追捕,仍要选择做一个“True-man”,或许这才是斯皮尔伯格赞赏迈克尔·杰克逊的真正原因:“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按自己方式生活的天真无邪的人。”
开始:苹果箱上的真人秀
迈克尔·杰克逊一生的真人秀,由一个苹果箱开始。1958年出生的他,是富有音乐细胞的杰克逊家族里一员,从5岁起就在父亲调教下演唱,因为他身高太小,把麦克风放到最低也够不到,所以只能站在一个贴有他名字的苹果箱上:“我的童年中有好几年都是站在苹果箱上呕心沥血地歌唱,而其他孩子这时正在尽情嬉戏。”他和自己的四个哥哥一起组成了杰克逊五兄弟乐队,八岁开始走南闯北在夜总会表演,他已经能用童音声情并茂地演唱成人情歌,他唱得太好,以至于别的乐手会以为他是“小身体里住了老灵魂”,彼此提醒“别让杰克逊五兄弟乐队用他们的小侏儒来宰我们”。
得到著名的MOTOWN音乐公司赏识后,杰克逊五兄弟成为享誉全国的黑人乐队,而14岁的他也开始尝试单飞,1972年的《Ben》是他第一支冠军单曲,14岁的杰克逊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单曲冠军。
真实的杰克逊要到好几年后才浮现出来,在他的自传《Moonwalk》中提到身为童星的艰难,身边所有人都希望他永远那么小,不希望他长大,当进入青春期后他看到自己脸上长满青春痘,对这自然发育的症状由衷地厌恶:“我同别人说话时不敢看对方,我低着头,或是面朝别处。我感到没有任何东西值得骄傲;甚至不愿意外出,什么事也不想干。”杰克逊的脆弱只有当面对同样童星出身的人时才展现,有一次他见到秀兰·邓波儿,径直走到她桌前大哭起来,邓波儿立刻理解了他的困境,问:“你是我们中的一员,对吗?”更颠覆的信息在1993年接受奥普拉采访时出现,杰克逊第一次透露自己有个暴君父亲,不仅总是嘲笑杰克逊的大鼻子,“那可不是我遗传给你的”,还经常对杰克逊动用暴力,皮带、电熨斗、想到什么就拿什么打,“我恨他,我是真的恨他”。同济大学文化批评家张闳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认为,杰克逊早年的经历其实已经让他内心有一种冲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冲动,做一个‘偶像的破坏者’是他今后孜孜不倦的追求”。
高潮:摆脱地心引力的幻想
在自己能选择前就已经站到了被曝光一切的世界里,对此杰克逊采取了和《黑客帝国》中尼奥同样的做法—将某种能力发挥到极致以突破母体Matrix的限制,这种能力张闳称之为“上帝专门制造出的声音机器”,杰克逊随手运用就将流行音乐推向了新的高度。
在杰克逊介入前,MTV不过是歌手对口形,当哥哥推荐一个“24小时都在播音乐的频道”给他后,杰克逊就说了一句话:“如果能给这个东西添加一点娱乐价值,人们一定会更喜欢它。”杰克逊想到就做,一口气拿出《Thriller》、《Billie Jean》、《Beat It》三首单曲拍MV,投入每个都达数十万美元,这是当时一般制作成本的十倍多。杰克逊下决心要把音乐与视觉结合起来,像拍电影一样来拍音乐:“我要制作出一个录像,能把你吸引住,能让你百看不厌。”于是《Thriller》请来电影《美国狼人在伦敦》的导演兰迪斯,《Beat It》真的动用洛杉矶街头最厉害的流氓出镜,其精彩程度让太合麦田老总宋柯至今念念不忘:“他的创意、制作非常强,淋漓尽致地表现一种神秘感,他在MTV上的贡献很大地推动了流行音乐工业。”
高潮中的高潮发生在1983年5月,在莫顿音乐公司25周年庆祝电视节目中,杰克逊表演了让他晋身超级巨星的“太空步”(Moonwalk),事实上这个被《娱乐周刊》的史蒂夫·达利称为“带有救世主性质”的表演瞬间,杰克逊根本没有仔细设计过,他忙着设计的是那身行头:“我定做了一个间谍帽,圆边圆顶,能盖住眼睛,显得很阴险。”至于舞步,他只是前一天在厨房里把《Billie Jean》的音乐声放到最大,“伴随鼓点嘭嘭地响,我不由自主地跳着,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前走却在后退,高兴极了”。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7000万观众通过电视目睹了杰克逊用超现实的舞步像在月球表面散步,张闳认为杰克逊的“太空步”正好符合进入太空时代的大背景,又与一个黑人男孩瞬间达到顶峰的太空化身份相吻合,所以才会有那么大轰动。事实上,杰克逊只是一个勇于幻想的人,就像他不屑街舞“看上去好像在做健美操”,他总是希望飞离地球,日后他更是为在舞台上做出身体前倾45度的超自然表演而发明了一项专利,专利名称就是“摆脱地心引力的幻想”。
反高潮:戴面具的彼得·潘
《Thriller》在美国专辑榜上蝉联了37周冠军,获得8项格莱美大奖;全球共卖了7.5亿张,是唱片史上销量最高的专辑;1991年迈克尔·杰克逊与Sony Music签订了超过十亿美元的超级合约;1987年,杰克逊个人首次全球巡演,造访四大洲15个国家,演出123场,吸引观众450万人,再创历史纪录。这些成绩并不能让杰克逊彻底摆脱不自信,当那著名的“太空步”表演后,他竟然因为自己最后的旋转不够、停止不稳而在后台大哭一场,懊恼不已。唯一可以安慰他的是孩子们的肯定,《Thriller》所有的成绩比不上乔治·卢卡斯告诉他自己女儿学的第一句话就是“迈克尔·杰克逊”,“我听了美得简直要飞上天”。
当拥有整个世界的时候,杰克逊发现“我从没有完完全全地幸福过”。于是他开始建造自己的梦想国度,童话故事里彼得·潘的“Neverland”。在很多个场合下,杰克逊都曾说过觉得自己就是彼得·潘:“彼得·潘代表的是年轻、童年,永远都长不大,所有我能想到的和小孩子有关的东西。”而当奥普拉问他希望怎样被人铭记时,他坦言:“一个给世界带来光明的人,有点空想主义。一个为无声的孩童们代言的声音,因为我爱他们。我因为孩子们而生活下去。如果没有他们,我早就认输了。”
用金钱做魔法,为自己挚爱的小孩子建造世外桃源的同时,杰克逊也开始为自己打造面具,排除因身患遗传性的白癜风导致皮肤逐渐变浅外,他的五官外貌随着时间推移大有不同,人们猜测是故意整容以去除身上和父亲相似的所有痕迹,杰克逊则坚称是受伤后不得不进行的整形手术,无论如何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的他日益像为自己制造出一张新的“脸”,配以出现在公众场合一定佩戴的墨镜,杰克逊消失在了“七情六欲”的背后:“我不想频繁地与每个人对视,我生活中的隐私太少了,我尽量隐藏一些,想从压力中得到一些喘息的机会。也许有人认为这样做太怪了,我明白,但我喜欢有点隐私。”
于是,以“The King of Pop”为真人秀高潮的杰克逊,此时掀起了反高潮,伴随娈童的控诉、漂白皮肤的诬告、唱片销量的下滑,杰克逊逐渐成为媒体描述下的行为举止怪异的“Wacko Jacko”,对此他选择更深地隐蔽自己,甚至不惜给自己的孩子每次出门都蒙上面,对所有的指控他作过一个非常有名的反驳:“自从我打破唱片纪录开始……我打破了猫王的纪录,我打破了披头士的纪录……然后呢?他们叫我畸形人、同性恋者,性骚扰小孩的怪胎!他们说我漂白了自己的皮肤,做一切可做的来诋毁我,这些都是阴谋!当我站在镜前时看着自己,我知道,我是个黑人!”
大结局:That is it,就是这样
这真是个世界末日,亚特兰大歌迷Jean-Louis觉得迈克尔是“永远都回来的人”,中国歌迷贾维在公车上忽然泪流满面,在洛杉矶好莱坞星光大道“Michael Jackson”的标志前歌迷团团围坐,无论身在何处,他们都不愿相信这个消息,在纽约公共汽车上被广播的消息—“女士们,先生们,迈克尔·杰克逊死了”。
早在2008年年末,曾为杰克逊写过传记的哈贝林(Ian Halperin)就曾预言“流行之王”最多再活六个月,他眼里的杰克逊疾病缠身,1.78米还不到一百斤重,甚至需要做肺部移植手术,鉴于这只是几年来缠绕杰克逊的众多负面消息里的一条,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2009年3月5日,杰克逊在伦敦亮相,双臂振呼自己即将做“落幕的演出”,而且居然长达数十场。“当时听说他要一口气开50场,就有种不祥预感,我想他肯定演不完,不是像列侬般被干掉,就是倒在现场死掉。”像贾维这样担心的歌迷不少,但50场演唱会门票依然在四小时内被抢光。
当演唱会首演推迟五天、另外7月份的三场干脆改期到2010年的消息出现后,杰克逊究竟能否复出才真的笼罩上阴云,事后有人透露:“杰克逊一直非常害怕如果不举行这50场演唱会的话,他会死去或者被杀死……他不断重复说他一定要举行这些演唱会,因为他欠下了太多钱。”主办方发言人坚称杰克逊“50项健康指标全部合格”,如今回想这该是在怎样的商业贪欲下催生的巨大谎言。没人知道被这谎言“绑架”的杰克逊当时心情怎样,只有身边人回忆他要求注射各种药物时说:“整个生意是围绕我进行的,我是一台机器,我们得让机器加上油。”
死前一天晚上10时,杰克逊还出现在洛杉矶能容纳两万人的体育场内,为即将到来的伦敦演唱会排练,“他看上去精神萎靡”,演唱会的舞者远远看到,他肯定不会知道杰克逊能站在舞台上是靠服用多种麻醉剂,胃里的药物包括止痛、抗抑郁、抗焦虑、镇静、肌肉松弛、治疗胃灼烧的药,并注射了三支杜冷丁。美国洛杉矶时间25日上午11时30分又一支杜冷丁的注射则导致他终于不堪负荷,3小时后,他那颗曾经让世界颤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结局在演唱会名字里已充满预示,“That is it”,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