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林奇：音乐并非不诡异的游戏
鬼才导演大卫-林奇
电影《蓝丝绒》海报
大卫-林奇(David Lynch)将他的电影代表作《蓝丝绒》(Blue Velvet)的剧本献给肖斯塔科维奇于1971年创作完成的最后一部交响曲《A大调第十五交响曲》，这部带有肖氏传记印痕，并充满悲伤情感的音乐，究竟给了林奇怎样的启示，我无从了解，但我知道，对于林奇来说音乐决不仅仅是附着在影像表面的刺耳音效或是对白的底衬，音乐同样是这位经常被人们称为“诡异”导演作品中不可忽视的特质。
拍摄电影《蓝丝绒》期间，他结识了作曲家安杰洛-巴德拉门蒂(Angelo Badalamenti)，并且一路合作至今，正是后者将林奇正式引入音乐之门，他不但教会林奇如何用音乐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还激发了他“就地取材”即兴创作音乐的潜能，林奇后来的一系列的音乐工作也着实令人瞋目。影片中那些以极端方式呈现出的善与恶、性与道德如正负两极一般强烈地对撞的场景，震撼和刺激着观者的心理，却又被一首首情感柔美、细腻的歌曲将所有困惑一一化解，并达到一种精神上的平衡。反之，电影中特定的人物和情节也仿佛赋予了音乐新的意义，那是一种超出原作本身而经由电影延伸出来的感觉。林奇似乎在此强调着音乐对于他想要创造的世界具有多么本质的意义，《蓝丝绒》的原声大碟也罕见地超越了影片成为独立存在的音乐经典。
《蓝丝绒》里有一个场景，就是“坏蛋”弗兰克在他的朋友本的公寓里唱歌的那场戏，当本顺手拿起一盏已经点亮的灯，把它当作麦克风一样轻弹着灯泡下面的拖线，唱起了罗伊-奥比森(Roy Orbison)的《在梦中》(In Dreams)，这诡异而温柔的感觉简直好极了，而它几乎未加设计自然形成。罗伊被誉为“忧郁摇滚轻歌之王”，也是猫王的偶像。十二岁时，他的眼睛便停止发育了，但当一种官能受到限制时，其它地方就会非常灵敏，罗伊便是如此，他能听到一般人听不见的声音。罗伊的歌声以及其中蕴含的一切，深深地打动着林奇，当林奇第一次听到《在梦中》的时候，便决定用在电影里，因为“它向我解释了那么多我想在电影里面表达的东西”。
林奇也曾对传记作家克里斯-罗德雷(Chris Rodley)说，影片正是因为鲍比-温顿(Bobby Vinton)一首《蓝丝绒》才激发了这部同名电影，这首五十年代的美国流行歌曲尽管并非林奇最喜爱的音乐类型，而且还冒着天真的傻气，但和《在梦中》一样，这些歌曲不但让影片故事所在的特定年代感更加真实，也让我们在被影片所呈现的“真相”刺痛的时候，得以抚慰，就像经常出现在林奇电影里女孩儿哭泣的画面一样，无须解释我们便能理解。说实话，我更喜欢片中女主角伊莎贝拉-罗塞里尼(Isabella Rossellini)的演唱，看她站在“慢速夜总会”的舞台上的样子真是性感极了。
林奇坦承自己非常喜欢4AD公司的即兴组合This Mortal Coil重新演绎蒂姆-巴克雷(Tim Buckley)的经典之作《塞壬之歌》(Song to the Siren)，女声主唱由Cocteau Twins的女歌手伊丽莎白-弗雷泽(Elizabeth Fraser)担当。听过这首歌、看过这部电影的朋友们一定会认为，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歌曲本身的感觉，再加上Elizabeth Fraser那虚无飘渺的声音，与影片的节奏、气氛和情感之流简直太配了。他很想把这首歌儿放在《蓝丝绒》里，但当时预算紧张，他根本无力支付高额的版税，只能放弃。我猜他最终还是不甘心，便写下了《爱之谜》的歌词，交由安杰洛按着“塞壬之歌”的路数谱一首曲子，它们的感觉竟如此相似。
电影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抑或是二者之间的中间地带？它能否展示出所有的真实或是点亮我们心中的黑夜？大卫-林奇的答案是：恐惧就诞生于不能窥见全貌，那么进入电影，我们会看到生命的全貌，恐惧自动消除。理解他的电影并不困难，他就像是患上多动症的库布里克，这位出生在蒙大拿州狂热地痴迷于D.I.Y的怪人，在绘画、摄影、编剧和音乐等方面同样释放出了惊人的能量，这些都是构成他电影的基本要素，他以常人无法匹及的充沛精力将那些梦的碎片拼贴起来，于是一部新的林奇电影诞生了。
刘钊/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