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启：老人和遥远的地方
五道口的温度都要比宋庄高3度，不仅是因为住在宋庄的洋人少。
宋庄原本是北京通州北部的一处偏僻的农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被注入了些许艺术的色彩。
圆明园福缘门村的那次大清理，致使方力钧、杨少斌、岳敏君等艺术家颠沛迁徙至临近燕郊的这片土地。十几年间，宋庄的艺术家如同野草般，扎根于此，且一发不可收拾。
但，如今的宋庄还是不如798那般“闻名中外”。在这里，你几乎看不到几部超过百万的轿车，也无法看到诸如VINCENT CAFé、生活家的院子、现代书店这等或洋派，或具明星效应，或与国际接轨的店铺。
天刚擦黑，宋庄就陷入一片静默，缺乏灯光和人声。
洪启者谁
3月14日那天，十二木卡姆这个本不算大的饭馆里聚集了形形色色的音乐人、画家、诗人、策展人、记者，以及一切与艺术有关或无关的凑热闹的人。为数不多的几间包房都坐满了，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推杯换盏的声音：诗人芒克干脆利落、掷地有声的行酒令——干，歌手马条游走在走廊过道中间，扯着嗓子大呼服务员端酒上菜……
这一如梦似幻的场景的始作俑者，便是被称为“宋庄艺术区第一独立音乐人”的洪启。
说来也奇怪，听说的和看到的有关洪启组织的三次活动，全都天降大雪：一次是洪启为一位生命垂危但无钱医治的诗人搞募捐，一次是年初在MAOLIVE听洪启、何力、张敬“一品三人”的演唱会，还有就是这次，纪念王洛宾逝世14周年音乐会，惊蛰已过的京城再次飘雪。
所以说，洪启是个神人，至少他能“呼风唤雨”。
王洛宾给的魂
“我不喜欢‘独立音乐人’这种称呼，因为音乐是大众的，要分享的，不能独立，所以我不认同。”洪启说的没错，每一次活动，不管是义务的，还是有少许费用的，他都会找来身边的朋友共同登台，尤其照顾来自新疆的老乡。表演结束后，唯一能找到他的地方就是某饭馆的角落，那时，他已然“喝高了”，高唱着“伊犁河水荡清波……”。
1992年夏天，有两个人对洪启后来的人生道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们就是齐秦和王洛宾。
洪启受齐秦之托，按照朋友给的地址找到了王洛宾在乌鲁木齐的住所。那一次登门显得有些冒昧——洪启对面前的这位老者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但王洛宾还是热情地邀请他在家吃饭。洪启知道这位老人吃过很多苦，做过牢，还写过很多歌，于是两人就开始聊起了彼此的经历。也是在那次，洪启知道了王洛宾在狱中写的歌曲《高高的白杨》的故事，王洛宾也对洪启“泡”在北京的状态深感担忧。饭后，王洛宾兴奋地要给洪启表演一段踢踏舞，在《可爱的老人》中洪启这样写道：“他边跳边唱，看得我目瞪口呆。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穿的白色汗衫在腋下处有一个大洞，我乐坏了。我们玩得高兴，他跳得忘情，竟然忘记了厨房里正在熬着的稀饭，已经成了干饭了”。
这之后，两人很久没有再见。一次，有位朋友向洪启转达了王洛宾的话，说老人一直对他之前说的“泡”着耿耿于怀，因为他希望年轻人是充满活力和热情的，而不是消耗生命、浪费时间。
生命在瞬间顿悟。
最终，洪启来到了宋庄，上世纪二十年代，王洛宾曾在这附近的潞河中学念书。在这里，洪启看到了艺术家的困窘与悲苦，很多后来的人，租房子都成问题，但是对艺术的追求始终没有放弃。为了帮助这些有梦的人，洪启在宋庄努力营造一个氛围，给他们提供演出的机会，发表唱片和作品的机会。因为——“现在的音乐行当很难做，整个中国的市场音乐都很难做。当初我选择这里，也有点‘逼上梁山’的感觉。音乐人的路很难走，而宋庄能提供一个崭新的平台。”
永不消逝的“青春舞曲”
2008年的“歌声使我迷了路”，2009年的“永隔一江水”，以及2010的“青春舞曲”，宋庄已是连续第三年举办纪念王洛宾的主题活动。
为何如此坚持？也许只因为——“他的话和他的歌曲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间。”
洪启不会演奏，只会简单地拨弄几下木吉他，但只要人在台上，就有一种想听他唱的冲动。他的声音既不沙哑低沉，也不高亢明亮，就是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像是在讲故事，一个流传了千百年，却百听不厌的故事。他的歌更是如此，每一首所描绘的，都有一段故事情节或入微的景致勃然而出，不管是绝望悲鸣的父亲唱念出的“阿里木江你在哪里”，还是听似轻快实则哀婉的“九棵树”，都可以用“身临其境”这四个字来形容。
著名乐评人李皖曾在《读书》杂志上对现代新疆音乐的发展做了系统的梳理。“新疆音乐存在着另一路流变，如旋律优美、歌声辽阔、极其抒情的乐风。上世纪30年代，北京出生、也在北京受教育的音乐学院毕业生王洛宾远赴新疆，成为新疆音乐的第一代传歌人。在中国近现代音乐中，新疆音乐是最强硬的乐种，新疆音乐以其民族的原生态，充满了活力。王洛宾、雷振邦、刀郎(罗林)和洪启各自都取得了不俗甚至伟大的成就，他们的创作面向着中国更广大的民众。在这种改造过、锤炼过的歌曲中，新疆不再是音乐的性质，而变成了歌曲的风味。”
王洛宾先生虽然已仙逝14周年，但他的歌曲，还在被千千万万的人传唱，还有以洪启为首的音乐人，为那种曼妙的旋律执著坚持。每一年每一场的纪念，都仿佛是一种联欢，没有悲伤，没有泪水，甚至，没有痛，只有歌声、诗篇、舞蹈、盛宴，如同王洛宾头戴草帽的巨幅照片，露出灿烂千阳般的笑容。 撰文/刘爽
来源：《新华航空》杂志 2010第四期总第1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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