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吴虹飞和“幸福大街”乐队推出《幸福大街》专辑的时候，就给人惊艳的感觉；然而我听后略感失望：吴虹飞的成功是词曲的成功，有李皖的评论为证；吴虹飞的失败是声音的失败，她的声音纤薄、尖利、稚嫩，和歌曲的尖锐深刻不成正比！所以喜欢的人很喜欢，喜欢她的奇思异想、乖张放纵与神经兮兮！不喜欢她的人几乎都是从不喜欢她的声音这点开始的，连带不喜欢她的刻意幻想与诗意表达；我有天和她宵夜的时候，说你的这些问题其实现代录音技术都可以解决啊！她说，我是一个有缺陷的音乐人！这倒真是一句实在话。

　　但这个诡异莫测的前文艺女青年吴虹飞和“幸福大街乐队”最新专辑《再不相爱就老了》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最大的惊喜是她的人声这次调整得很舒服，运用多种手法，没有以前稚嫩尖利的刀片声，开始拥有厚度与空间感；这是一个对自我声音有把握的好开端！

　　我听完后的第一感觉是：我等来了今年最有分量的专辑之一：在这个专辑中，吴虹飞充分发挥自己的所长，她创作了一批堪称精彩绝伦的优秀诗作！而且，她用《冷兵器》、《水》、《魏晋》等歌曲完成了作为一个诗人歌手向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转变：这是一趟五十二分钟长却感觉无比沉郁苍凉的长途旅行，浓郁的死亡意识，家国意识与文化历史的纠缠，人生挣扎的困惑与无奈，在阴郁灰暗的音色衬托下而显得喑哑的歌声里，艰难呈现；这是从第一首歌《小雅》就开始的艰难的心灵之旅，这个有着温情标题的歌曲和冷峻的孤独的个体感情给人极大的情感反差。

　　《冷兵器》是最让我震撼的歌曲：“当尸骸遍野/你向人世间低头/你从来不是国家的敌人/你只是一个囚徒”；沉重的忧愤，绝望的伤心，卑微的请求，黑暗的自由；都让我窒息而喘不上气来；演唱上有坚实有游离飘渺，旋律与歌词中有大泼墨有大留白，整体上有气吞万里有儿女情长；有历史追问之痛，有灵魂求索之苦；《冷兵器》最后的独白“如果我们继续在世上醉生梦死，这是否让你感到孤独！”这是隔着遥远的时空，向天国的林昭等殉道者锥心的问候！异曲同工的是《水》，这首歌曲致敬的意味更为明显而虔诚：“悲伤的疯子流泪的疯子/你肌肤如玉容颜似水/眉眼漆黑美得浪费/你生下不是为了被爱/你生下只是为了尖叫”！欲哭无泪的滴血感受真切地让我体会到一个受伤的灵魂在天地间的无声而有力的控诉！一个身心俱损，被历史与记忆遗忘的灵魂，在这首歌曲里面复活，黑暗而坚强，哀痛而不哀怨。

　　《魏晋》是这张专辑的重头戏，长达8分钟的沉重吟唱，有疯狂的死亡，有绝望的自由，“春天腐烂/桃花开放/星宿坠落/河流死亡/浮生如梦/灵魂飘散/今生今世/如何不相忘”；魏晋名士的灵魂仿佛还在这片失魂而疯癫的土地上飘荡，惊世骇俗而狂妄虚妄；真是不听犹可，一听惊心动魄，久久难于走出歌曲的意境，不知今夕何夕。然而很明显，最后几句的吟唱建立在一种对“永恒的爱”的呼求与渴望上面的，在这个“灵魂飘散”的失魂时代，到哪里去寻找“今生今世如何不相忘”的天堂？这是中文歌曲中极其少有的“灵魂交响诗”；我不知道吴虹飞有没有宗教信仰，但这首歌曲的怜悯心和恩慈心，值得我们思考。《广陵散》同样有如此浓烈的听觉体验。

　　我还要说，专辑中最弱的歌曲恰恰是《再不相爱就老了》！当然，这种弱是相对于其他歌曲的强度而言的，是一种感情调节与自我疗伤，是一种对爱的渴求的温情请求；《初雪》则是一首清新而诡异的诗性小品，美妙动听却又暗藏杀机，有一种强烈的死亡意识弥漫其间；这首歌曲几乎是专辑中最动听深情、最细腻温柔的歌曲，然而依然是冰冷而虚幻的；在《世界》这首歌中，小提琴几乎要把你的泪水也拉下来！“我想和你一起享受那些洁净的快乐/我从来没有知道过的归宿/就象一个没有家的灵魂一样飘荡/神鬼有知知道我的悲伤”， 那轻盈的小提琴和厚重黑暗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构成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世界在我面前/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美妙的间奏后面，是近乎绝望的呐喊：“可不可以给我洁净的快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在这个世上/我们都是朝生暮死的”！真是无情世界对爱的有情呼唤，无力而温柔、无望而近乎绝望。

　　但是，不要被这个在微博(http://t.sina.com.cn)上没心没肺段子满天飞的阿飞姑娘蒙蔽了，她这张新专辑是她心灵寻求定位的一次努力！晚安，那些在黑夜中歌唱的人们！晚安，那些在黑夜中聆听灵魂回声的人们！文/李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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