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从霓虹到花灯的梦境漂流
张敬
黯夜甦醒客
听张敬的歌，我有一种感觉：这些歌都是深夜写出来的——阒无人迹的后半夜，即使是城市，灯火也已安眠，这时，张敬突然从梦中醒来，酒气已消，人却再也睡不下去，于是扭开灯，伏在桌案上写下了他的诗，他的歌。
我之所以有这样感觉和想象，是由张敬作品中那种清冷寂寞的气质决定的，他的歌有黯夜的气质，但又不是荒无人烟的漆黑一团，而是在一片青寒湮塞之中，还有一两盏的灯火在远处孤独地亮着。这是张敬留给我的印象，也是我从他的歌中听到的他对人生的理解与隐喻。
变色的霓虹
张敬的作品有着强烈的当代关怀，对现代都市人的精神与情感困境有着准确的捕捉与表现。仅仅一个世纪，世界就已地覆天翻，这世界的每个城市，入夜便是花雨霓虹，情感的沙场上，现代人每天都在上演着隐形的战争，压力的增加，信任的匮乏，使得人们对安全感的要求无从着落，张敬深知言说与理解之难，伙同之难，几幕故事演过，他看到了主角们的爱无力：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喜怒哀乐/悲欢人间/暮鼓晨钟/春花秋月/回不到从前(《放弃的感觉》)，在《错爱》中，张敬则干脆引爆了人们小心翼翼掩蔽的火药库。
而朋友间的昨是今非，给人的刺痛绝不亚于爱情的失落，在《空》中，张敬写道：让我们彼此拥抱/然后再背后使刀/让我们一起堆积/堆积仅剩的快乐/然后再叹一口气/点把火/把它们烧了。正如这首歌的副标题一样，这是一个无物之阵，就连慈悲的佛家激愤时也说过：畜牲易度人难度，宁度畜牲不度人。江湖的凶险可想而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一个客户实名信息被随时出卖的时代，人们更无路可退，张敬并不乐观，但也没有悲观到否定全局，在一些时候，他对人世充满了温情的畅想与祝愿：相信有那么一天/守得日出云开/昔日的朋友又在/举杯消恨解怨《相信有那么一天》。而当和解之时，花叶再次满枝，对于爱情，张敬的低唱同样可以醉人，《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一首慢热的准金曲。
着锦亦漂流
张敬的另一批作品则更入一层，他执著地追问人生的意义，他在看似厚实完整的墙面上，指出一个又一个绽裂的细纹，让人们和他一起呼喊：墙后面的导演，快点出来！荒诞与虚无，人生的终极苦恼，难逃之网，张敬不停地问着：是否我真的来过/是否你真的来过/留下了什么/记住了什么(《惑》)？也许，一切就像张敬写下的谶语：我们紧紧相依，我们永远分离(《注定》)。
无家可归，人类永恒的状态；漂流，人类永恒的事业。逃不出游子的宿命，又难以忍受这样的焦灼，一次次无果的血路冲杀之后，张敬在风中飘举出这样的蜃景：云里面/雾里面/若隐若现/山里面/水里面/岁岁年年(《山水人间》)，药石扫空身便健，始知万事要无心。歌诗之中，我们又一次俯仰无言的天地。
怀旧的炫目之艳
不必讳言，张敬是一个怀旧者。不仅仅是在他的歌里，充满了杨柳、落花、孤舟、残雪，他对一个伟大的传统的敬畏与传承，更因为他对一个讲究道义的社会的尊重。除了人心不古与礼崩乐坏，对于现代社会，人们常常感叹的还有两个字：失范。什么是范？范在哪里？不知道。
张敬做自己能做的，不用怪力乱神的神光烛照，越过超验超现实的光影瞳瞳，他重新洗磨那些落满尘垢的器皿，再注满新鲜的泉水：炊烟早已不见/落日曾经长河/还好你我曾见过(《少年老袁的烦恼》)。这是独思别裁的张敬，他惯于穿越古今，以镜花水月般迷恍的人生寓言，细心收藏每一份人世的寂寞与温暖。他将现代人心与古典风韵用才华并成一体，置至风雨不蚀的琼楼玉宇，让她们发出炫目之艳。
回到清白
溯洄灵岛，何去何从？张敬的答应是：我们一起忍受，一起承担(《最后的叹息》)。这是家常话，却直诉求解。这是大宇宙间的不息的漂流，人们载歌载哭，载笑载言，从远山游到近水，从花灯奔到霓虹。
需要在深夜，一个人，静静听张敬的《清白》，才好在细碎的琴声中进入空谷回音之境，在那里，我们去照见我们的最初的面容，去拾取我们最初的爱：越过时间的边缘/跟随着雪的消融/等待着你的到来/用你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来清洗/这浑浊的世界/还我们/清白。 碎岁/文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