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早报：乐坛正处在怪圈里 开到荼靡花事了
早报2010年12月10日刊登的纪念滚石30年的专题
早报记者 李懿
“一个一个偶像 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 一个个消失/谁曾伤天害理 谁又是上帝/我们在等待 什么奇迹/最后剩下自己 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 也不大看得起/谁给我全世界 我都会怀疑/心花怒放 却开到荼蘼……”
这是王菲1999年《只爱陌生人》专辑中的开篇之作《开到荼靡》。这样的年代，写下“专辑”二字不免悲伤，连歌手自己都说发片只是一张名片，一张可以谈到商演合约的名片，究竟还有谁真正在乎所谓“专辑”？当所有人都不免皱着眉头感叹“卖唱片不赚钱”时，大家其实也心花怒放，因为演出市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景象，连那些在内地搞摇滚乐一向爱嚷嚷不赚钱的人也不发牢骚了，从春天到冬天，各种琳琅满目的音乐节，各种巧立名目的演唱会……在这一切的热闹之外，却很难找到几个被人记住的新好声音，很难找到几首值得被记住的新好歌曲。乐坛正处在一个怪圈里，就像一个红苹果，外表漂亮，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正在偷偷发霉。演出市场的繁荣其实正像“开到荼靡”一般，那之后，是“花事了”。
【复出】
2010年10月29日，王菲在北京五棵松体育场拉开复出巡演首场表演的大幕，而就在一周前的10月23日，陈冠希在干爹黄秋生、好友“农夫”、东亚娱乐一姐郑秀文的陪伴下站上了上海体育场，正式宣布复出。2011年，王菲已经接下了内地约5个城市的演唱会，价格从2010年的650万元一场飙升至上千万元，场次从每个城市的5场缩减到2场。而就在2010年的12月28日，陈冠希出现在台湾，宣布复出首张专辑于12月30日正式发行。两位复出的巨星，让乐迷觉得很给力。
王菲：“传言”都是浮云
王菲的复出，总让我想起她的那首歌——《将爱》，媒体表现得风风火火，歌迷则是轰轰烈烈。
将时间倒回到2009年，从王菲接拍某洗发水广告开始，“复出说”似乎就有了确切的证据。当有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王菲不是要复出，所谓复出是商家的宣传策略时，业内人都看得很明白——一个不想要复出的艺人，为何要抛头露脸？难道只是为钱？如果为钱，复出可以赚得更多！
几乎是在2010年一开年，王菲就上了春晚，传出了650万元的天价出场费。这之后，是2500元一张的天价演唱会门票，以及在一天内票被一抢而空的火爆消息……时至今日，关于王菲复出仍然是谜团重重。有传言，最终操盘该演出的人因为王菲巡演的案子与前东家闹到不得不离职。有传言，最终上海演唱会融资的三家公司，出资的其实是以前卖土豆的温州大哥。有传言，因为要价太高，香港演出商不愿意接这场秀。有传言，演唱会票务公司出现严重违规操作，比如捂票等现象。有传言，有人掏出十几万元买票想当“黄牛”赚一票，没想到最后却亏了……
“传言”神马的都是浮云，王菲及其团队秉持着一贯的沉默做派，不解释不回答。遥想起很早以前的王菲，那时候她还叫做王靖雯，担当黎明演唱会嘉宾时，在台上跟个话痨似的。部分接触过她的人也曾说过她在台下其实就是个话痨，她本人也在微博上自嘲，“种种迹象表明，我已进入围脖青春期。各种刷屏、话痨、躁动不安均属正常现象，请老师和家长们放心，我会早熟的。”于是又有传言出来：“不说话”是经纪人陈家瑛教的。就当王菲在台上卖力表演时，“王的男人”李亚鹏在上海宣布要息影。他的“她在幕前，我在幕后”的言论，挑战的是男人养家的传统道德观念，反正“软饭”说已经不是第一天了。管他真的还是假的，好歹他也是演员出身，演戏可是绝活。
陈冠希：低调的转身
再看陈冠希的复出，虽然没有那么多传言，没有那么多花絮，但媒体和歌迷的态度一点不差于王菲，而且他的故事也一样动人。他在新歌中写道：“我叫做陈冠希 和你一样/我有痛苦和压力 也想过要放弃/没私人飞机 过海关也会被哔哔/我假装笑嘻嘻/假装日子一样 bling bling……”这已经是第二次陈冠希用歌词反复介绍自己。
2007年，在“艳照门”丑闻爆发前，陈冠希也发过一张唱片《让我再次介绍我自己》，歌曲《记得我吗》中，他这样唱道：“大家好 我叫陈冠希 我不知道 我的名字 你有没有忘记 你还记得我吗？已经过了三年 你们等得辛苦吗？好久不见 难道忘了我吗？封神榜已经做完 该我出场了吧 开场准备好了吗……”两相对比，此番复出的陈冠希主动摘下光环，用普通人的身份拉近与听者的距离，他坦言，“如果在我的生命中，没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不会有今天的陈冠希。如果让我回头看之前26岁的陈冠希和现在的陈冠希，我比较喜欢现在这个。我经过了一个挫折，经过了一个很困难的事情，让我重新来看这个世界。”有评论称，“他曾经犯了一个大部分人认为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够胆三年后站回这个舞台，三年的时间，并不足以让我们忘掉‘那件事’，陈冠希也没有天真到想要抹掉一切重新开始。他只是想要讲一个故事，一个有关于他自己的故事。他的这一转身，翻过去的是整个世界。”而粉丝更想说的是，“我们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当然，复出对于乐坛而言，从来都不是新鲜事，当年巨星张国荣在香港连开一个月告别演唱会宣布封麦，事后又复出。对于娱乐圈而言，凡事都不必太在意，以前的人太实心眼，封麦、退出是常事，现在的人精肉吃多了人也精明起来，玩的都是文字游戏。各位看官有的看就看，没得看就洗洗睡吧。
【演出】
音乐节大井喷
换了早两年，音乐人出来个个都愁眉苦脸，因为唱片卖不动了，业内人戏称，“连盗版商都改行了！”这两年不一样了，音乐人都背地里偷着乐，为啥，音乐节来了，光一个长假里一个北京城就有三个！赚钱了，自然大家腰板都硬朗起来了。
10年前，迷笛音乐周在北京举行时，谁能想到时至今日，音乐节这个玩意儿竟然能够这么火爆。2004年，贺兰山音乐节落幕，主办方底气十足地说，“我们赚钱了！”紧随其后的，是音乐节大跃进式的增长速度，可以不负责任地说，这发展速度，丝毫不亚于上海房价上扬的速度。据道略数据库监测显示，2009年，内地音乐节数量达到44场，增长速度为52%；截止到11月份，今年音乐节的数量已经飙升到92场，增加量比2009年音乐节的总数还多，增长速度高达109%！到12月，这一数字已经突破113场！其中十一长假，各地音乐节总数达到15场！随着当地政府相关部门的介入，地产商的投资，音乐节事实上已经在全国各地热情地开着小红花，河北、成都、重庆、杭州、天津、丽江、长沙……有些旨在以音乐文化产业带动旅游资源开发，有些可能希望以此好好卖房子，就跟冯小刚导演不遗余力地在每部电影里植入大量垃圾广告一样，音乐圈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跟商业结合起来不那么别扭的方式。
于是乎，有人高唱凯歌了，以唱片为核心的传统音乐产业链被打破了，以音乐节等现场音乐板块为核心的新的产业链正在形成。事实上，这话说得有点太早了。目前很多国内的音乐节都是典型的“三无”主义，无方向无素质无原创。你要是运气“好”点，你可能千里迢迢跑了几场音乐节，发现节目重复得你都想捏死自己。你要是运气“好”点，你可能发现当地配套设施差得你不得不骂娘了。你要是运气“好”点，你可能发现，所谓音乐节其实就是一群人连续个一两天的大拼盘。你别看你运气“好”，很多主办方运气也差，赔钱了还被你骂，他也苦啊。
说白了，中国内地未来的音乐产业链，谁都不知道该以什么为核心，早前还有人说要靠数字音乐赚大钱，是的，数字音乐的成绩的确不错，但最后音乐人发现这东西摊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现在看音乐节火了，大家又目标一致地掉头转向了音乐节，但看下来真正做到有自己特色，不失水准的，也就那么几个。而他们当中，还有好多特愿意给自己贴金的——似乎内地都有点这种毛病，办个颁奖典礼就说要办成中国的格莱美，去美国录了唱片唱首英文歌就说是国际巨星，这音乐节的万里长城才迈出第一步，就有人向往着中国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了。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通过音乐节，一大批新兴的独立音乐人正在茁壮成长，而且的的确确有很多乐队因为音乐节“脱贫”了，乐迷还真的能够就在内地看到那些国际大牌了。然而，音乐节营运上出现的诸多问题，正在成为音乐节蓬勃发展的拦路虎，这两年的井喷不代表这井水永远不会干。
【怀旧】
除了过去，我们还剩下什么
2005年“超女”最火的时候，还有人怒对那些新人，到了2010年了，你难道没发现——甚至连“选秀”这种单一的推新人的方式也不给力了吗？2010年我们有什么？怀旧！
自从“纵贯线”成功以后，那些潜伏着的梦想派怀旧派倾巢出动了。除了王菲，今年还有一场演唱会备受关注——“怒放”，8月份的京城和11月的上海，歌迷的呐喊声都是一样的真诚热情，乐手也都是个个卖力。只是帽子被扣得大了点，什么载入史册，搞得跟封建社会帝王列传一样，史册这东西不是你今天说自己能进就能进的。其实这演出挺简单的，一群人到一个地方唱了一些自己的代表作，跟电视节目“同一首歌”差不多。摇滚乐这个东西也只有在中国被当成一个神圣的名词，对于它的发源地而言，ROCK与POP、HIP-HOP、JAZZ一样，只是某种音乐类型上的区分，没有那么多有些人赋予它的深刻意义，这可能跟我们的文化背景有关。这些年来，振兴摇滚乐的话也不是第一天听到了，大家喊的时候都挺给力的，也就是在创作的时候不太给力，这挺奇怪的。光说不练，那不是假把式吗？当然，媒体也保持着自己一贯的特立独行，无论是什么样的音乐人、艺人，只要你还处于新人的阶段，传统媒体的反应都是缓慢的，听说周杰伦第一次去北京的时候，当地媒体还只当他是小屁孩呢，谁能想到他现在是乐坛金字招牌、演艺圈小霸主呢。是的，这有点像赌博。但“怒放”，有点太洒狗血的意味了，让人都怀疑他们的企宣是不是《艺术人生》之类的节目出身的。人在江湖，大家都豁达点，都知道要先吃饭再谈情，别以为一谈吃饭就俗气，大便其实挺俗气的，关键是你能憋住么？不要一说到独立、原创，就开始背很阳春白雪的台词，“哪怕台下只有一个观众，我们也要唱。”这其实挺别扭的。娱乐重要的是要懂得娱懂得乐，别老绷着一张脸，创作出现瓶颈根本没关系，这世界上没有神，也别做白日梦自以为是神。
当然，“怒放”之后，老人家们仍然不断在活跃着，许巍、崔健、郑钧相继登上上海的舞台，有人不淡定了，觉得这是摇滚乐史上的大事。其实事情挺简单的，就跟周杰伦来开场演唱会一样简单，谁说上海只适合爵士，谁说上海没有听摇滚乐的？还有还有，孟庭苇来纪念了一下自己的20年出道，张信哲也纪念了一下，最猛的还是张学友，要从2010年一路唱到2011年。据说2011年还要继续怀旧，谭咏麟、刘德华、老鹰乐队，听说还有效仿“纵贯线”的女声版。不难解释，当实体、数字全不给力，而演出却络绎不绝的时候，以演养碟，是唱片公司在这样的困难中的保险举措。
而在台湾，纪念滚石唱片30年的演唱会在小巨蛋火爆上演连续两夜，当小巨蛋因为演唱会超时关掉音响，歌手们手持大声公一边绕场一边演唱《快乐天堂》，歌迷也不肯离席时，感动之余多少感到些许凄凉。新人越来越少，有多少年轻的声音是值得被记住的？林宥嘉？郁可唯？Hebe？卢广仲？方大同？又有多少歌曲是值得被珍藏的？是这个世界太快，我们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一首歌，就不得不离开？还是幕后推手不给力？还是我们只愿意停留在昨天不肯睁开眼睛？是否华语乐坛正在慢慢进入老龄社会？
当然，我们仍然有理由怀有期待，欣喜于在某些角落，仍然有坚持的那批人，仍然有愿意消费音乐的人，仍然有愿意诚意对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