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大师刘培基:娱乐圈华丽的80年代

2013年12月13日11:40   娱乐专栏  作者:黄佟佟   我有话说

  一、

  晚上八点半,到达四季酒店,刘培基已经在沙发上坐定定,这是他今天在广州做最后一个采访,“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饺子”他指着面前的空盘子,除了这个,他今天的食品还有一支快饮尽的血红番茄汁。

  少吃,静养,活到如今如散仙一般的状态,本无意再惹凡尘,但去年,他与《明报周刊》合作出了自己的第一本自传《举头望明月》,今年发行台湾大陆要宣传,国内的出版社选中学而优,条件是一切照足港版,连纸都用得一模一样,“光是等纸都等了一个月。”

  你很难想象眼前这个腰杆笔挺的男人已经62岁,皮肤比女人还要白暂滑嫩,禁得起无论多高清的审视:“我到电视台上镜从来不涂任何东西,男人要化什么妆,就光着一张脸。”他冷笑,黑裤白衣,如果细看,会看到他没有一丝皱纹的白衬衣袖口看到一只黑地飞金的硕大劳力士,我指着他手指那只只金光灿烂的宽边戒指说,“原来你喜欢金色?”,“我不是喜欢金色,而是今年刚好兴这种’劳’,出门的时候为了衬这只表,顺手就挑了这只戒指。”他轻轻摸着手上的腕表,注视着,满脸爱怜。

  可以带最新款的劳力士,请得起佣人照顾,可见退休生活优裕,“我生活好健康,十一点钟起身,梳洗、吃饭、爬山,吃得很清淡,也不大见人,我生活里是没有应酬二个字的,晚上回些电邮处理一点事,然后三四点睡觉”。他淡淡地说着自己的退休生活,从1999退休后搬过好几个地方,曼谷,广州,现在落户在深圳,离香港不远,前半生的喧嚣已足够回味,这里清静很多,“你问我为什么不出来工作,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工作么?”他眼睛烁烁地盯着我,“你知道我从十一岁出来学裁缝,我已经足足工作了37年,一个普通人工作37年是不是应该退休了呢?”

  我数学不好,艰难地心算了半天,只好点头称是。

  二、

  自传《举头望明月》之所以在香港引起轰动,那是因为刘培基在书里详细写明自己的身世,一手带大他的母亲叫孟君,1949年由广州闯香港的美女作家,八岁前他跟着母亲住九龙塘花园别墅,邻居是唐涤生,有佣人有汽车,八岁后母亲要嫁人,对方不接受拖油瓶,于是母亲把儿子送去粉岭,基本上相当于流放,连学费也不肯付,后来,孟君又将刘安插在离她家不远的一个上海裁缝店当学徒,偶尔约儿子去家里吃个饭,也处在惊慌失措中,一旦有人来叫门,儿子就必须伺机溜走,到儿子11岁那年她终于跟他摊牌“‘你不要再叫我妈妈了,我不是你妈妈。你从小没有爸爸,又怎么会有妈妈呢?’”至于父亲是谁,刘培基也不知道“有人说我是遗腹子,也有人说他是国民党军人”。

  六七十年代母亲成了香港名女人,又当电台DJ又做电视主持又开专栏,和新老公生了一个女儿三口之家和美无比,而这边厢刘培基也发愤图强从一个小学徒变成著名服装设计师,十五六岁已经独力开店,替尖沙咀太子行,瑞兴公司的化妆小姐,还有东方舞厅的舞小姐,甚至一些无上装酒吧女郎做衣服,慢慢地,认识了一些跑码头的艺人,包括那时还末出名的明星,罗文,沈殿霞,李琳琳……22岁,他跑到伦敦St Martin’s SchoolofArt去学服装,在英国的三年是他一生人中最辛苦也最快乐的三年,“知道了服装是怎么回事,和以前学徒的三年一起明白了中西方的服装有什么不同。”

  1975年,他回到香港开了一家叫诗纺的服装店,以造雪纺衫为主,因其独一无二成为城中名媛的心头好,香港小姐,豪门阔太,富家小姐都以着他的衫为荣,客似云来,生意涛涛。有一次,香港贸发局的人走过尖沙咀,抬头望见他的店以及美伦美奂陈设在橱窗里的美丽雪纺晚装,邀请他参加香港时装节,在遥远的1976年,他已成为香港第一个以设计出名的本土服装设计师“他们惊讶香港竟然有设计师。那年代只有日本、欧洲时装,香港设计怎会这么有水准?”后来他代表香港参加伦敦时装节、巴黎时装节,算是开启西方大门的第一个香港时装设计师。1979年,伦敦三大百货公司都在她这里下了订单,而《VogueParis》的编辑看见他的作品,特意跑来香港来拍造型照。刘培基的威水史不止于此,他给港龙和国泰设计过服装,坐这两个公司的飞机他是终身免费,那不是可以全世界地飞,面对这种幼稚的惊喜腔调,他不免有点得意“年纪大了,我也不想飞那么多”。

  除了成为第一个冲出香港的时装设计师,他还是第一个走进大陆的香港时装,此前只有法国的皮尔卡丹,和日本的小篠弘子,1985年时装表演在内地还是了不得的事,上海街上人们的穿着只有蓝黑二色,时装秀设在锦江饭店,当时的上海市长汪道涵连看两场,亲自接见。事隔这么久,刘培基最记得的两件事,一是内地的模特保守令他震惊,另一件事是气温,“感觉好冷,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内地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冷好冷,冷到骨头的那种冷!”他忆起旧事不由得双手抱紧自己,沉默半响之后赶紧补充了一句“也许因为是冬天。”

  三、

  上海的领导对刘培基很好,曾许诺让他任选上海的黄金地段开店,但刘培基却没有的成行“那时我的外贸生意好得不得了”,而整个八十年代,他都几乎与那一批巨星们搅在一起,唱片公司与明星个人的邀约令他应接不睱,唱片公司主要是要让他参与唱片封套的时装设计,而明星们的日常装和舞台装则更忙得刘培基团团转,从汪明荃算起,许冠杰、白雪仙、罗文、沈殿霞、陈百强、张国荣……

  八十年代许多耳熟能详的唱片以及演唱会图片其实都出自刘大师的手下,刘培基为任何一位明星做舞台服,最大的坚持是一直要在后台亲自打点,“我是一个对自己很有要求的男人,我先要求自己,再要求别人,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进步。设计的时装是我一个人的作品,当我的作品穿在你的身上的时候就是我和你两个人的创作,舞台上的作品,我要教他们怎么走,怎么样才是摆动时最漂亮的,甚至上楼梯怎么上,我都会做一次给他们看,因为没有人比我熟悉这件衣服怎么穿才演绎得最好。”这当中,当然最出名,合作时间最长的是梅艳芳,“我做形象设计只做过一个人,那就是梅艳芳,其他人我都只是服装设计。”刘培基不厌其烦地跟记者强调这个事实,以证明梅艳芳在他的生命里确实是不同的一种存在。

  1982年唱片公司要他去做梅艳芳的第一张唱片封套,他见她第一面时她才十八九岁,末来的歌后终此一生都对他言听计从,看到他在她就不敢轻举妄动,“她没法不听我的,当时她是一个小朋友,年纪还小,她只能相信我,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国际级的设计师,她还在出第一张个人唱片,”

  可能因为两个人都破碎的家庭出身,没有受过家庭的温暖,所以格外投合,一群年轻人跑去沙滩烧了一堆火,让阿梅在火中飘起长裙,《赤色梅艳芳》大卖,“那时没有歌星封套是不用大头照的,我们是香港第一个,后来有一次我干脆只用梅艳芳的手和脚,结果也卖得很好。”他和梅艳芳最著名的一张碟是梅艳芳的《似水流年》,“当初穿我设计衣服的人有压力,因为我有要求,刚开始和梅艳芳合作的时候,她也有压力,但是后来很快大家都配合得很好,你我从来都不会告诉明星我会做什么样的衣服,我没有这个习惯,我不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是什么了,把她的头发剪短之后,我拿了一件男装给,其实梅艳芳不是第一个女歌星穿男装的,我就认为经典是不可能重复的,经典就是经典。我就告诉她你现在穿这件衣服不是女扮男装,是女穿男装,女穿男装的那种神态是不一样……”

  时势造人,当然也要人有才华,他与他一手打造的“百变梅艳芳”震撼了香港和内地流行乐坛的八十年代,“我们不是学麦当娜,那个尖尖的胸罩所谓的内衣外装我们早于麦当娜,”如今这件震撼全城的“菠萝钉”已陈列沙田的文化博物馆,2012年,刘培基把毕生收藏全部捐给文化博物馆,在这里你不但能看到刘培基创作的一生,也能看到梅艳芳的一生最辉煌的时刻,当然也更是汪明荃、罗文……

  那一代香港风流人物风光片断,开幕礼上刘培基的好友港府高官张敏仪的致辞别有深意:“刘培基用这个展览来纪念梅艳芳的一生,不只是美丽的形象,那二十年正是香港的黄金时代,我们中西荟萃、自由奔放、创意无限……曾经灿烂。”

  四、

  生于盛世,风流倜傥,名重一时,刘培基成名得早,也收手得早,1999年他就宣布退休,对于长江后浪推前浪,刘培基看得开,“在不同的年代我们需要不同的人,你是一个记者,你在不同的年代采访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感受,写出来的稿也不一样,所以人是不可能一直成功的,今天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明天重新出发。”

  金沙银沙的八十年代就此别去,只剩下银色相框里的照片,对于过去的八十年代是什么感觉,他竟有些语塞:“啊,那是一个华丽的年代,是盛世……每次我一回忆,最常想到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希尔顿,一是半岛酒店,那时时髦的人全在那里,全部是最漂亮的人最漂亮的事”漂亮到什么程度呢?“你一走进去,你就觉得里面像个舞台,一抬头,你可以看见何俐俐走进来,披一张狐裘……那个时代连高跟鞋的声音都不一样,那些人一举一动都有派头,那种风范你学不来……”

  是的,你学不来,也回不去,当年盛极一时风云人物毕现的希尔顿已经推倒建成长江中心,而半岛酒店里如今坐满内地去的自由行,时光不能回转,往事只可回味,刘培基一点也不介意做一个留在八十年代的人,因为他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在了那个时代,“我不需要与时俱进,人世间所有的事我都经历过,现在只是等待,等待。”

  是的,等待,等待,等待最后时光的来临,等待与旧友们的重逢——这个腰板挺挺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眼里无喜亦无忧,无惧亦无怖。

  七十楼的窗外,夜色如晦,灯明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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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梅艳芳 刘培基 汪明荃 服装设计师 80年代 梅艳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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