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张艺谋:这个时代不需要教父(2)

2014年05月16日09:34   娱乐专栏  作者:黄佟佟   我有话说

  三关于电影:

  把商业电影拍好不是件坏事

  时代周报:吴天明导演去世以后,您发表了一通感言。很多人都缅怀西影厂时代的中国电影,您怎么看西影厂进京之后里面很多人的转变。你们西影厂的人,比如顾长卫等等,都跑到北京来了,然后各自成了行业的顶梁柱。你觉得西影厂就是一个大军营,对吗?

  张艺谋:我觉得,在那个时代,在计划经济时代,十几个电影制片厂的厂长,他们手中握有的权利决定了电影那个时间的表现。所以,吴天明因为是厂长才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否则,心有余力不足。这样之后,计划经济基本在电影这个行业上解体了,迅速地变化为市场经济。电影厂都萎缩了。所以,这时候所谓的进京是必然的。

  时代周报:你们全部拍商业电影了?

  张艺谋:也不是。各种各样的拍法都有。主要是那个历史使命完成了。那是一个时代,现在这个时代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如何在这个大的时代中,保持自己的水平,把握自己的能量,哎呀我觉得对每个人是非常大的考验。

  时代周报:在人生的这种变化当中,其实你最看中的,比如你个人气质上的,什么东西是不能够放弃的。

  张艺谋:首先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一直主张两条腿走路,我个人选择两条腿走路。当然会有很多人骂你庸俗。我个人选择。我选择的目的是锻炼我自己,跟上这个时代,如果这个时代庸俗,我跟上这个庸俗,我磨炼它,看我能不能适应它,而后改变它,所以我一直会试水商业电影。这是我自己自觉的选择,不是别人想像的我是被强迫。往后更需要两条腿走路。

  时代周报:为什么?

  张艺谋:我这么看中国电影。中国这么大的市场,我们没有商业电影的强大的创作力量,年轻导演。我们肯定这些东西、这些座位都是给好莱坞留的。到了2000后的观众,他们会培养起一批好莱坞的年轻观众。这个口味就只吃好莱坞,别的不再吃了。在台湾和香港就是例子。所以,我自己不是年轻导演,但我也愿意跟上,去学习拍商业电影,而且要拍好,真的跟你抗争。这个我觉得很重要。所以,未来年轻导演的创作群体一定要从票房的弄潮儿身上产生大师级的人,这是一定的。否则,这个市场就被好莱坞拿走了,这不用说。第二就是回到价值观上。其实这么多年,我的价值观并没有改变,我觉得外头只是把我妖魔化了。大家不了解我。当然还有一些客观原因,我也没办法解释,于是乎就被打造成这个样子。我其实没有变过。

  时代周报:你的价值观是什么?

  张艺谋:我自己当然是艺术观,就是大家所有谈到的东西我都是深有同感的,我当然是艺术观。我只是让大家有误解,只是因为我的作品没有拍好,有时候是在学习等等等等,也有自己迷失的地方。但我个人没有变过。

  时代周报:是是不是被某些人绑架了。

  张艺谋:也许。所以,无法去解释。我今天拍《归来》其实对我来说,根本就是过去的我拍了一个心仪的电影。不是我突然变了姿态,不是我突然浪子回头了。

  时代周报:对,大家都觉得你浪子回头了。

  张艺谋:如今你又叫《归来》,你什么意思?你走错路了?我觉得,那就不用解释。我个人一直是那样的,因为,我们是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我们是那个时代的烙印,我们基本上还是文化为大,艺术为大。我们听到别人这样夸奖我们的时候我们很舒服。我们听别人说我们没有文化,价值观缺失的时候,我们也很生气,也很烦恼。其实,我们也没办法解释。因为你做的事情在那儿放着。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点其实没有变,我未来也不会变。但是,我还是觉得我拍商业电影,我把它拍好,如何利用我的资源和影响力,甚至跟好莱坞合作,我把它拍好,我学,我把它拍好,不是件坏事!大家如果还是,“你又堕落了,怎么回事,刚来了又堕落了”没关系,大家评论,我自己拍好,但是我觉得,拍一部《归来》,对我意味着对我自己是个检验。我说我这么多年没有变,我的心态,其实我也常常这样想,我看外部也这样评价,“你大概不会拍了吧。”“你大概不行了吧。”就那么说,确实有很多人最后就丧失能力了,信念一直有,但丧失能力了,就是有花生仁您没牙了。

  时代周报:这个很刻薄。

  张艺谋:对啊。

  时代周报:我记得有一个标题叫做“张艺谋已死”。

  张艺谋:对。而我自己知道我还有牙。所以,只是说拍这样一个,能不能有这样的归来的心态,让自己恢复到这种纯粹的心态,当然我们的世界变化太了,已经绝不是80年代了,你的年龄,你的所有事情,包括外部的干扰,但是你只有回到这个心态中才可以把个电影驾驭好,所以你选择了一条最难拍的路,就是那种删繁就简的内敛式的形式,你选择了最难做的形式,也最依赖于有归来这样的心态,才能拍好。我真的对我自己是有一个很大的挑战在里头。

  四、关于巩俐:

  你习惯她成为一个大女人么?

  时代周报:《归来》,大家肯定会说到,巩俐也归来了。我很想知道,你们两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张艺谋:我们两当然是好朋友,非常了解的好朋友。

  时代周报:或者说是亲人?

  张艺谋:对。可以这样讲。我自己觉得,她真的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成熟的时候。我看她的表演,因为《满城尽带黄金甲》是一个商业电影,所以基本上就是来了以后演完就完了,这次是真正的深入地去剖析和演绎一个人物,而这个人物又极其有难度,我很惊讶她在现场的那种正确。你真的是会觉得,我有印象就是,她演戏的时候,我监视器后面所有人都不说话,很多工作人员掉眼泪,很多工作人员就爱看她演戏,就特别准确。现在是她最灿烂的时候。

  时代周报:她演《活着》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活着》的时候她也是演一个中国妇女。

  张艺谋:我觉得,她最难得的现在是张弛有度。这个特别难!就是突然的情感的爆发力和那种稳定,这特别难!所以我觉得,这个人物又有那样的感觉。因为这个人物在剧本上看起来,在后半场更像一个道具。因为病人嘛,很容易就道具了,大家就为她忙活,她就那一个样。但是她演出来,活生生演出来,你不觉得她是道具,你觉得她有很深的参与感,而且互动。我觉得这个挺难的!因为我们最大的讨论就在这里,所以前半段我们还好,后半段以后,她说,我演一个失忆病人,我真的就是一个活死人,我一直是道具,大家都在为我忙为我弄,我自己永远是一层不变地生活地我的世界中。她说,这个我们一定要避免她的道具化,但是她的世界,她生活在她的世界中,她的世界又是那么的坚固,所以我认为,陆焉识最后是必须进入她的世界。所以,最后一个画面那种感觉,我觉得,也许冯婉瑜未尝不是幸福的。因为我们是生活在自己的一个企盼中,那两个眼睛那种殷切的企盼,矢志不移的企盼。有企盼,可能就有幸福。我觉得是那种感觉。陆焉识从无奈而进入这种,尽管陆焉识的眼睛中没有真正地产生企盼,但是进入这个角色,就是冯婉瑜的世界让我想到很多。

  时代周报:因为我看过严歌苓的原著。作为女性,我有一种稍稍的失落。因为我觉得,原文最打动我的是,冯婉喻原来很喜欢陆焉识,而陆焉识当时根本就不理她根本不爱她。我觉得,这种东西是一种女性的,就是一个女性她可以用一生来爱你,无论你做什么,然后一个男性用他很男性的方式回报了她。好像在这个电影里面没有表现这一点。

  张艺谋:对。我们没有表现前史。因为我们觉得前史的方向,是人的一个自然流程。因为我注意过,高晓松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我看他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所有里面的人,不想情人,不想女朋友,只想老婆。这个印象很深,在里面的就说老婆好。

  时代周报:我也有一个朋友跟我说,他说,当你大难临头的时候,你就觉得只有家庭里的人才真正是最重要的人。

  张艺谋:陆焉识这个人物在原著中是有很强烈的回归情感的人,前面可以说,对冯婉喻是不正眼、不当事儿的。最后突然发现,所有做的事情都是赎罪,都是对不起她,要重新赎回这些东西,在做一个歉疚的行为。我们没有前史,我开始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绝对不用闪回,因为我要用闪回,我就要换演员,我很难想像两个成熟的演员去装嫩,我们索性丢掉这个命题。丢掉这个命题,我们最后就重塑这样一个命题,就是说,他重新进入她的生活。无论前面怎么样,我现在要做的是放弃我,所以我们曾经叫另一个人,就是放弃我,我是谁不要紧了,我进入你的世界。我只求陪伴,我都不再求我是谁。所以他有这样的一个转变,这就是我们这样的一个信息结构,一开始是无论如何要唤醒,我是陆焉识。他女儿也说,妈,他是谁?他不是。我是。他不是。不是。是。最后,女儿的一番话,她自己的思考,到最后的走向是,我是那个念信的,我看最后念信的也忘了。会忘。因为这是我们巩俐体验生活的结果。她说,有许多许多这样健忘的人。最后,她记住这张脸,张三、李四都忘了,但只是这张脸出现,他就安定。这张脸不在,她就(不安定)。你问她是不是谁谁谁,她不知道。最后就是这样。所以,我认为陆焉识最后把自己变成符号了,甚至把自己变成虚无了。

  时代周报:这也是一种爱。

  张艺谋: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这真的是无私的爱。当这个爱,这个陪伴呈现出来的时候,也不必追究他过去做得对不对了。

  时代周报:巩俐是你调教出来的,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你觉得区别应该很大。

  张艺谋:很大。

  时代周报:有什么区别?以前她是怎样的,现在她是怎样的?成熟了?

  张艺谋:除了成熟之外,以前我跟她合作,她根本不管剧本,基本不管,就凭直觉演。现在可不是,现在她从剧本开始跟我进行认真的讨论,哎呀你会觉得,真不一样,她在人物上有很多想法,包括这个电影里面举那个牌子就是她想出来的。

  时代周报:你习惯她成为一个大女人吗?

  张艺谋:这很正常。人都是这样子的。所以她讲很多东西你会觉得很成熟,她对生活阅历有自己的沉淀,还有看法。而且她的看法都非常准。

  四、关于末来:

  我不是个作家导演

  时代周报:对。我注意到您说过编剧的问题很困扰您,你有没有考虑过跟80后、90后的编剧合作,还是说像现在这样子仍然是一大堆人讨论。

  张艺谋:当然希望,只要他们能有我喜欢的东西。不见得难。是现在人太少,都被大家分流了,被公司签了。编剧、小说家,所有的这些,有可能转化成影视产品的这些生产力,都纷纷地被各大公司瓜分了,所以基本上就没人。我觉得是这样的,很难!不再像过去,不会用长时期一块儿来众志成城地打磨一个作品,别人无法奉陪你。编剧说,对不起,我就写两个稿子,两个稿子以后我底下有活了,而且我已经耽误人家,该交稿了。甚至一个枪手,一个年轻的孩子说,给你来润笔一下,给你写两个稿子,对不起,那不行,人家电视剧要开拍了,订金都已经付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有一些人根本就不能来,对不起,我已经签了什么公司,那个是排他的,那个已经买了我五年。就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有时候我觉得常常是孤掌难鸣。我真有这个感觉。我跟我的文学策划周晓枫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哎呀,谁都不能靠,得靠自己啊。”

  时代周报:怎么弄啊这个事情。

  张艺谋:然后自己跑偏了就跑偏了。因为这就变成什么呢?其实我有时候觉得挺遗憾的,我算是用影像讲故事的人,我导演的画面的素质和想法要高于我的文学想法,所以现在每拍一部电影,我必须强迫自己参与大量的编剧意识,就是打磨剧本。我觉得对我是个浪费。我用两年,《归来》这个剧本两年半,你用两年半的编剧意识去打造它,只有65天,70天去释放我的导演素质,释放我的画面素质。用影像讲故事,我只工作70天,两年半,转换身份做这个,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个浪费,一定是个浪费。我并不想当一个作家导演。如果有好剧本,我就用,不敢说两年半,两个月我打磨一一下,我就去拍了,哎呀,那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没有啊!

  时代周报:你对将来自己的期望是什么?是继续拍商业电影?其实大家很关心你将来的(电影),你已经归来了。

  张艺谋:我不敢说,可能下一部又跑了,当然继续拍下去。首先是两条腿走路。像《归来》这样的原著基础,像《归来》这样的心力交瘁的打磨到这个程度,又寻找到合适的表现方式,又把它比较纯粹地呈现出来。这种机会,很难得,我不敢说什么时候再能碰上一次,重演一次。所以,如果两条腿走路的情况下,我自己觉得三比一。

  时代周报:就是三部商业片,一部文艺片?

  张艺谋:可能三比一。二比一或者一比一那最好。其实我想多拍艺术片。艺术片需要的起点高,高过很多东西。所以它很难得。我有这样的能力但我没这样的材料。很难得!我没有这样的剧本。

  时代周报:我就觉得你拍得很慢。

  张艺谋:一个好剧本真的很少见到。很难!这个,你应该问周晓枫。她太了解,太有体会了!所以,不是我不想,一比一,甚至全拍艺术片,没问题啊!我不用担心我要给谁挣钱,一定不会啊!但是你没有货啊。没有让你心动的,没有那个质量,你怎么办?为什么说转而拍一些商业片?一个是商业片本身我自己愿意试水,愿意用两条腿走路。

  时代周报:你拍商业片的目的是为了挣钱还是为了?

  张艺谋:不是的,对我来说不是的,我过去没有挣到钱。这大家都不相信,我也不去解释。我没有挣到钱,在商业电影上,我至少没有挣大钱。实际上商业电影,人家公司分得是很清的,比如导演酬金,商业电影是多少,文艺电影是多少。分得很清,不是天地之别的东西。商业电影和文艺电影的导演酬金差不多就是张艺谋:1.5,或者张艺谋:2。都不会张艺谋:3。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那么我们现在这个机制和我们现在所有的情况,再加上过去我的情况,基本上后头你也分不到钱。你指着这个买房子买地,根本不行,我们是个手艺人,我觉得挣得就是个辛苦钱。

  时代周报:你有没有希望,比如有些片子,你是梦想一定要拍的,就是想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它弄出来的?

  张艺谋:有很多啊。就像《归来》这一类的背景下的故事,都很吸引我。在很多年以前,我记得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说为什么想拍的。我说,笼统来讲,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是16岁到26岁,我的家庭,我的个人都受到了冲击,我的经历,那是我的成长期,它留下深深的烙印,我拍的不是关于文化大革命(本身),而是关于这个时代下人的命运的故事。这一类题材是很吸引我的,我的父辈的电影,但是我要去拍。还是一样的,在我心中有深深的体会。当然,还有一种大商业电影。

  时代周报:其实归根到底你还是自己喜欢拍商业电影?

  张艺谋:我觉得我在视觉上还是有一定能力的,我在全世界导演中都不输给他们几位,我特别想拍大视觉的特棒的东西,大荧幕,4K,3D。

  时代周报:立体的你会不会拍?

  张艺谋:会拍。展示自己。真的,我也很想拍,但是那需要大资金大投入。我都是很愿意拍,包括他们讲科幻的东西。实际上,一个导演有很多梦想。我又不是一个作家型的导演,不是自编自导的导演。我是被动的要被别的东西刺激。

  五、关于自己:

  这个秘密隐藏了很多年

  时代周报:大家都觉得你应该是那种事业型的男人。其实生活里,衣服你也会自己去挑,看到好看的表你也会喜欢。

  张艺谋:对。是这样的。以前是秘密,现在不是秘密了,可能跟我太太有关,因为她是80后,再加上有三个孩子。其实你看,这个秘密隐藏了很多年。其实大家都走入了误区,以为我是神坛上坐在那儿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但你看,哦,原来他有这么一套,他其实是一个家庭。

  时代周报:你有很丰富的后花园。

  张艺谋:他实际上是一个家庭,实际上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少。所以我不是一个打坐的人,我其实是挺接地气的。

  时代周报:家庭生活给了你最大的营养。

  张艺谋:我觉得是的。最早是因为我父亲,97年去世的时候我在他的床前,他最后有个遗愿,就是希望有一个男孩,我就答应了他。现在我记得我答应我父亲,我是说得很轻松的。我父亲说希望你有一个男孩,因为他认为我有出息,我们家弟兄三个,我是老大,还有两个弟弟,我有一个女儿末末,他说希望有一个男孩。我说没有问题。我这时候跟我父亲说的话是有老天爷作证的,不能食言的。我妈在,我说没问题,我保证能生一个。他说那你找谁生啊。我说,有的是,你放心。我就谈得很庸俗,我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缺钱,没问题,能找到。

  时代周报:而且是单身。

  张艺谋:对。后来我老爸觉得是可行的,他说,那你要生的是个女孩呢。我说再生啊。他说,那国家不允许啊,独生子女啊。我说我在外国生啊。我说完了,我爸就非常放心,他说我就可以瞑目了。因为我爸去世的时候他是很清醒的,因为他是肺的问题,他很清醒。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做这个事情,所以我立即就有了这样一个家庭。实际上,我自己觉得,对我们个人来说,没有那种大家想像的,不管你是富裕还是贫穷,都没有大家想像的那种超凡脱俗的艺术家的情怀,我们不是那样的,生活不是那样的。

  时代周报:你们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是普通家庭还是说你是一个大哥哥型来和她沟通?

  张艺谋:是普通家庭。

  时代周报:孩子给你最大的快乐?你是严父吗?

  张艺谋:因为我父亲是严父,所以我一直很惧怕他。你想,我都大学毕业了多少年了,给家里打电话,跟我父亲,我们两就没话。

  时代周报:现在你不会这么对孩子吧?

  张艺谋:对。但我又不太善于跟孩子交流。现在孩子还是跟他妈妈照顾。但是我从来不板脸。我父亲那时候很严厉,严父慈母,非常严厉,传统家庭,所以我见了他就害怕、紧张,直到长大了都是这样。现在我经常不让自己是这种情形。

  时代周报:你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父亲的角色?

  张艺谋:我觉得我不是个好父亲。所以,陈道明那句话说的是我的心里话,因为首先是这种东躲西藏的生活。

  时代周报:你为什么要选择东躲西藏的生活?

  张艺谋:我不想把孩子生在国外。这是我的心里话。

  时代周报:大家都觉得你可以移民。

  张艺谋:对,当然,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也可以去香港生。只是我不想这样做。当年没有其他想法,就是不想。我没有假装爱国,没有上升到那个高度。我就是不想那样,生了以后就必须东躲西藏。你看现在就出现这个问题。现在其实影响已经很大了。对小孩的影响,这些问题他都知道,同学都知道,所以那时候全国人民声讨我超生的时候,他们同学也会说,老师也有,所以孩子回来会问。

  时代周报:会问你吗?

  张艺谋:不是,问他妈妈。比如现在,你出去以后,老百姓拿手机冲上来跟你拍,小孩都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会问他妈妈。他妈妈经常会解释,或者我经常给孩子解释一些轻描淡写的东西,但这也没办法,所以我觉得,尽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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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张艺谋 归来 巩俐 教父 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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