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7号，李香兰去世了，享年94岁。李香兰原名山口淑子，她漫长的一生实在有太多话题，无论是早年在中国唱红《恨不相逢未嫁时》和《夜来香》的演艺经历，还是与川岛芳子、刘呐鸥等民国人物的交往，再到后来进军好莱坞，在日本担任参议院参议员⋯⋯她的名字始终与大时代的历史交叠，点点滴滴，让人有些无从说起。
前些年，大陆出过一本书《此生名为李香兰》，是她在《日本新闻周刊》上撰写的专栏结集。从张学友的那首名曲“恼春风，我心因何恼春风”，到日本近年来关于她的电视与舞台剧，李香兰一生的故事，尤其是早年在中国的身份疑云，已经被外界反覆描绘许多次，也神化许多次了。然而，翻开她亲笔撰写的自传，其中不少感性的细节，竟还是令人震惊而动容。例如，她形容自己“被夹在相互争斗的母国中国和祖国日本中间，拼斗的火花溅满全身”，充满了命运的无可奈何，她还回想起战争年月在中国坐火车的经历，夜色中远远看到郊野的荒地裡一片殷红，还以为开满了鲜花，走近些才看到，原来躺满了打仗的死伤者，哀声不断，鲜血淋淋。
真是难以想像，这位娇俏玲珑的弱女子，是如何如履薄冰地走过步步惊心的大时代？难以想像，1978年，这位暌违多年的满映“金鱼美人”，跨过了生死，终于以日本人的身份再度访华，当她拜访旧友故地重游时，除了相对无言的嗟歎，是不是也会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悲怆？难以想像，在80年代已经出过自传《我的前半生》的她，其后的三十年余年裡，会不会偶尔也会回忆起自己满洲国的童年、上海滩的繁华，和好莱坞的风光？
其实，从1946年，山口淑子小姐坐上渡轮回到日本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不是李香兰很久了。这些年来，她鲜少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偶尔有中国节目组拜访，请她谈谈川岛芳子，她也是背影出镜，两鬓斑白，却依旧坐的笔挺地娓娓道来。据说，李翰祥导演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拍成《李香兰传》，香港新派武侠小说鼻祖梁羽生，晚年也为曾经指认李香兰为汉奸而追悔不已。俱往矣，面对伴随其一生的众说纷纭，那些坎坷与责难，李香兰始终带着善意的缄默，温柔、感性，又以柔克刚，她选择“留白”，不去多加辩解，交待历史评说，我们所看见的是，她的后半生始终在为和平奔走，在1972年中日建交的那一天，她边看电视边流泪，“这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她这样说过。
我总是觉得，这个叫做李香兰的人，她的意义，早就已经不再是天涯歌女，不止是《夜来香》与《万世流芳》那么简单。她跌宕起伏的一生，总会给人一股特别的力量，没有多麽的宏大伟岸，却像她的歌声一样温柔而绵长。这是种走过大江大海，仍能细水长流的信仰，是一种长久的凝视，也是那个仙乐飘飘的时代，留给我们最闪亮的光华。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