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燕)
有时候，在电影节匆忙的赶场子的日子里，我也特意避免被边缘文化地带的电影诱惑，去找4K修复后的老电影看，因为我喜欢看到那些沙沙作响的胶片里的过去的脸，过去的阳光，过去的恩怨故事。
这次看到的是《雌雄大盗》里面邦妮的脸。
她是江洋女强盗，坏女人，侮辱警官，却又为她的强盗男友留下了唯一的一首诗歌。她最后被击毙在车里，全身都是枪眼。电影本身并没有格外厌恶她，但也不像如今再看她那样，为她制造过一种真纯的气质。她金发环绕的脸上，现在看来，有种格外的天真，特别是她拿人性命恶作剧的时候，或者她在横冲直撞的车上吃一只美国中西部夏天成熟的生梨的时候，她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天真，是如今出演再纯真角色的女演员都无法表演出来的。
我望着邦妮的脸，回想着如今扮清纯宁静女子的演员们，回想她们的脸，那脸上，眼梢或者嘴角，无论如何都能看到一种狠狠的精明劲，好像在说：你不要以为我无法对付你。
从前的年代，即使雌雄大盗的脸，都没来得及养成如此凌厉的表情。
这不是表演问题，这是时代的痕迹。
如今的人，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也许就是我喜欢看老电影的原因吧。电影工业的产品，再怎么包装，都有一股子塑料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