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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 我算（中国现在的摄影大师），这个我 也不想客气了，我觉得从我拍的东西 来看，我算，因为很多东西都是以前 从没有见过的。”——赵非
“四只眼”之四：赵非专访
作为“四只眼”的最后一篇，大家认为赵非是最有分量的，因为他给伍迪·艾伦做了三年摄影。这是中国摄影师极大的荣誉。
回国后，他的第一部作品便与何平合作了史诗巨制《天地英雄》，在《天》片赢得全国一片赞誉之时，更多的关注还集中在何平和演员身上，而这位举足轻重的幕后英雄仍然保持着低调，开始了他自己认为永远不愿放弃的下一部作品的摄影筹备。谢晓
谈伍迪·艾伦
他矫情 他挑剔
记者：之前您和伍迪·艾伦已经合作了三年，是不是到了一种彼此缺乏新意的阶段，所以回来帮何平？
赵：对，有这么一回事。之前肯定是非常默契了，从不习惯到习惯，这个时候遇到了问题，它是非常职业化的一个工作，我的工作就那么多了，这种有限也源于我的文化背景，不像我在国内，非常自由，而且我非常担心老跟那边拍吧，对国内的情况知道越来越少，我觉得不能把这个东西断了，所以说初衷就在这。
记者：你刚开始和伍迪·艾伦合作的时候，磨合过程艰难吗？
赵：说艰难也艰难，说不艰难也不艰难，因为美国人实际上也崇洋媚外，他也觉得你新来的摄影师非常新鲜，他以前看过我的作品，所以对我有一个最基本的信任，但他也非常好奇，你稍微做一些，他就非常地吃惊，只要跟美国人不一样，他就觉得好，新鲜。
记者：他给你提要求呢，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拍？
赵：百分百地按我的要求走，不管跟任何一个导演合作，导演他不可能跟你提要求，摄影是非常专业的，导演也提不出来具体的要求，他只能提个大概的感觉，有的导演更聪明，连感觉都不提，就像伍迪·艾伦，他就连感觉都不提，光看你怎么做，他对我是非常满意的。
记者：你与伍迪·艾伦的合作是否让你在同班同学中上了一个台阶？
赵：应该是吧，起码你有经验了，因为我觉得摄影这工作，除了有想法，还得有技能，你能不能把这东西拍出来，拍出来是不是那意思，这都需要验证，我经过了这个东西，起码像现在的考试，能够及格了、通过了。
记者：如果与他合作不行的话，难道会影响你对自己的评价吗？
赵：如果与他合作不行，那可能证明你就是有问题。如果我是一欧洲人，不行的话可能没什么，但你一个中国人去到那，这种种族歧视的事就在身边啊。
记者：你认为伍迪·艾伦用的摄影师是不是都挺出色的？
赵：毫无疑问，他每次挑的摄影师都特别好，他总是用美国最好的。
记者：但每个摄影师都与他合作不长，是因为创新吗？
赵：摄影师老了，而且伍迪也挺矫情的，他太个人化了，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你会觉得自己的空间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你不打算有什么别的想法，还是找个自己舒服点的地方呆着，做点能够做透的东西。
记者：他矫情，你怎么会跟他合作三部片才离开呢？
赵：还是希望一部部地好，也不是说矫情，这当然还是有很多方面的问题，我就是说也还有一个基本权益的问题，我特别希望我能够争取到特别平等的待遇。我拍第一部伍迪·艾伦的电影，和我拍第三部的时候，应该是非常不一样的，我的水平各方面已经经过了检验。
记者：你觉得他很难适应吗？
赵：非常难适应，很挑剔，而且他到一个地方，每天就跟考试一样，一看，我就要跟着拍了，他不管技术上你能不能做到，或者你能做到哪，不问，你都给他做到了，最后造成他什么印象？他觉得我到哪儿都能拍，我到哪都能拍得好！
记者：你是不是也在这个过程中逼自己学了很多东西？
赵：我做摄影师有一点，甭管是谁，我觉得我的责任感比较强，我觉得我得让这个导演满意，一方面我是拿他当我的客户，还有一方面我觉得做完以后导演不满意，自己就非常内疚，所以我就会非常小心来做，所以每天会非常着急，每天晚上非常操心，身心很累，我有很多担心，我担心拍不好，我担心慢，我担心……很多东西，然后等到拍完了，我就能松一口气了，能让大家都满意，实际上就是这么拍过来的，其实并不是说你已经很有名了，你拍的东西已经很好了，你就可以随随便便怎么样了，好像都不是，从来没有过。
记者：他会不会是你合作过的最麻烦的一个导演？
赵：不，我指的是一方面，其实那不难受，确实不难受，因为我非常感激他，他那么赏识我，把我从中国那么远的一个地方带到美国去，给我机会，让我连续拍那么多电影，我觉得我确实很感激他。
谈《天地英雄》
它和《英雄》 两个都好
记者：这次你拍《天地英雄》，我们非常期待，不知道出来的画面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比如我们之前看《英雄》的时候，它在技术部分是非常突出的，它营造的唯美风格在《天地英雄》里会不会再现？
赵：我觉得好像是非常不一样的风格，我看过《英雄》，我觉得它拍得非常好，但是它里面有很多是电脑特技做的，这部肯定就不一样了，是非常写实的，故事都是。两个不一样，但两个都好。
记者：这部影片的摄影风格跟你过去的影片相比，会不会来了一个大转变？
赵：应该是。也不能说是全新的感觉，这个东西特别不一样，是一部动作性很强的电影，而且是户外的，我以往都是在棚里头、屋子里头用灯光啊，现在都是外景的，真实的马啊，拍那种真实的场面挺多的，是不一样。
记者：对你来说有没有什么挑战？
赵：没有，现在对我来说没有电影是挑战，我只是觉得比较新鲜，没有做过这样的电影，挺好玩，挺过瘾。
记者：你觉得这部片会不会是一个让摄影师的工作很突出的片？
赵：我觉得不是，专门是为了突出摄影师拍的电影就不成功了。
记者：你觉得武戏摄影跟文戏摄影在运镜方面是否很不同？
赵：确实不一样，文戏的东西拍得比较习惯了，武戏因为动作有时候需要分解，而且还特别快、非常近的，手持的东西特别多，那种动作，就是不停地出画进画什么的。
记者：在摄影方面是听从导演的意见多一点，还是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拍？
赵：这个完全可以商量，我不违背导演的意愿，一块商量，肯定是提很多建议，因为我合作的这些导演好像都比较是一拨的人，何平，小刚啊，包括凯歌，都有一个最基本的水平在那，一商量，一听就知道是哪种意思了，很容易弄到一块。
记者：您对自己这次的摄影工作怎么评价？
赵：我觉得是很好吧，我以前没有拍过这样的电影，我觉得非常新鲜。
谈第五代摄影师
他们改做导演是中国电影的倒退
记者：今年第五代摄影师纷纷改做导演，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赵：这是中国电影的倒退，他们都是目前国内最高水平的摄影师，假如都改了的话，中国摄影水平一下子就退到十几年前了，那差距是明显的，现在一些年轻的摄影师也非常好，是苗子，但是他们还需要拍几部电影才能到这样的水平，才能有这样的经验。
记者：可能是没有发挥空间了吧。
赵：不是，他个人的空间可能还是有的，但是没有那么多电影可拍了，那你不转怎么办？我觉得像我自己的情况呢，可能是最后一个还在坚持的，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去做导演了。
记者：为什么你还在坚持，因为你去过好莱坞发展，所以比他们更从容？
赵：不见得，长卫也去过，他也是拍得非常好的，他转做导演，我仍然很期待，我觉得他是比较有想法的人，等我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剧本我也会去当导演的。而他们也没准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吕乐就说过，如果有合适的片子，他就回来，他是两栖的，当导演跟做摄影，他把自己定位在那儿了。
记者：你跟田壮壮、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何平都合作过，觉得他们对摄影的理解是否不同？
赵：我觉得这些导演，他们对摄影都异常重视，我也很幸运，有机会跟这些大导演合作拍电影，我从他们身上学了很多东西。
记者：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呢？比如说张艺谋，他自己是摄影师出身，他会不会对摄影的要求特别多？
赵：没有，因为他特别懂，他一看就知道你这东西上不上路，你要上路了那他不会说什么的，而且艺谋那时候的摄影师跟我们现在是非常不一样的。
记者：你好像说过拍过《刺秦》那样的片，就拍什么都不怕了？
赵：对，我说过。像凯歌这样的导演在制作方面是格外苛求的，事实上也是，场面宏大，那种规模、那种灯光，你能把它全拍出来，那就是所有东西都没问题了，所以我的自信就源自那儿，我只是说从我这个行业里头，而且我也确实跟凯歌学了很多东西。
谈第五代导演
他们已经做出了伟大的工作
记者：你跟壮壮、冯小刚也合作过，你觉得他们懂摄影吗？
赵：懂啊，也很专业啊，非常专业，因为壮壮以前最早在读电视之前也干过摄影啊，摄影助理。冯小刚这些年一直都有接触，我的感觉是他的进步还是大的，他脑子特别灵活，然后他有一点非常可贵的地方就是他特别善于学习。
记者：张艺谋早期的《一个和八个》的摄影给我印象特别深。
赵：甭管是张艺谋啊，凯歌啊，壮壮啊，他们这些人，还有一些其他的，我觉得没有本质的区别，真的，他们当时的文化背景，经历的、受的教育啊，都一样，你说他能差哪儿去，我就说咱们从《一个和八个》、然后到《黄土地》到后来包括《红高粱》这样的东西，都是受早期苏联电影的影响特别深，《士兵之歌》，还有《伊万的童年》，我觉得很像——这么说吧，中国人的创造性都是有限的，原创的东西特别少，就比如说，甭管谁，就现在中国啊，还没有谁拍出一部放到全世界一看像黑泽明、伯格曼那样的影片。
记者：你觉得第五代导演是否很难超越了？
赵：不是超越，我认为他们已经做出了伟大的工作，你如果要求他再做出更多的东西，挺苛求的。
记者：你感觉自己算不算中国现在的摄影大师？
赵：我觉得算，这个我也不想客气了，我觉得从我拍的东西来看，我算，因为很多东西都是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算，应该可以算。
本报记者 谢晓 实习生 谭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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