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摇滚乐自诞生以来，一直都是以北京这个城市为主要舞台发展着。的确，北京优越的文化环境为中国摇滚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但是这几年来，随着新疆、四川、沈阳、湖北、江西、河北、广东等地的摇滚乐队的纷纷崛起，摇滚已经由单一的地域扩散到了全国各地。

　　上海，作为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城市，曾经有过令她骄傲的辉煌的文化历史，但近几十年来在流行音乐尤其是摇滚乐方面的发展是相当缓慢的。尽管当年的“电熨斗”、“保险丝”、“学士”等曾经与北京最早的一批乐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做摇滚，以及后来的“铁玉兰”也推出过专辑唱片，但是总的来说，上海乐队发展的步伐没有跟上。不过，进入2000年之后，我们开始发现，被新一代女性小说家所关注的这个城市中出现了同样令人关注的新声音：不少年轻乐队已经开始活跃在沪上各类大大小小的演出舞台上了。也许，它们中的一些将会成为未来中国摇滚乐的主力。通过阅读本期的最“in”聚焦，你也许会对目前的上海乐队有一个粗略的认识。

　　有人对我说：现在这世界只要你够胆大，就可成为一名艺术家。同样，你是否带着很复杂的心情看待上海摇滚乐：庇护着、又爱又恨着、苛求着……不知不觉中，已在短短10年间经历了几代人。自生自灭的寂寞与未成气候的环境构成了这样一段历史：对摇滚乐的冲动不久就消瘦成连自怜都觉多余的遗憾。可能还不是上海摇滚的问题，中国摇滚中有多少人解决了究竟表达什么的问题。这个城市不断地会流行点什么，但上海摇滚这些年除了流失就是断层。校园里的摇滚梦想似乎注定了要被社会的现实大浪卷走，而上一代与下一代摇滚乐手之间的联系实在少得可怜。同样，很小的一代对于“铁玉兰”他们这一代的总结是一片茫然，可能很少有人还会知道上海曾经出过“电熨斗”、“保险丝”这样的乐队，连后来那个每逢演出都要骂人、可爱得令人捧腹的乐手都开起了琴行。遗忘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情，1980年左右出生的人是不太会完全了解崔健的摇滚在那个时代发生了什么。当几乎每个大学生都在提前了解社会时，我觉得没有必要苛责曾经热爱摇滚的人的又一次选择。

　　今天我们有理由关注上海摇滚的重要条件是：一批更年轻的人以他们的敏锐和执着成为上海摇滚的中坚力量。他们让人感兴趣是因为风格多样，而且对生存状态的选择已有自觉力。今天的“戈多”已不是1997年在青年文化活动中心第一个登台的那个“戈多”了。这些年，让我明白最初的感动早已不是那么回事了，还有你死抱定的理想不努力去实现它肯定已不是什么理想。记得在1997年12月28日青年文化活动中心的那个晚上，望着台上一支又一支乐队的表演，曾经满心欢喜地想这大概是上海摇滚的未来，但两、三年的时间可能是一个人迷恋于一样东西的死期，那时“疯了”乐队的水准到今天没有几支乐队能赶上。如今“月蚀”变成了“水晶蝶”；“十二小节”、“戈多”都还在，但已换了人；“Seven”在被看好中解散，陆澄、李炜宇他们又在组各自的乐队；曾经担纲起第二代金属乐队任务的“前线”他们早已不组乐队了。你或许会对着那些付出过的人很动感情地说如今的阳光并不在地下室里，就像很突然地想拥抱一下曾经互相敌视的人。有人以为我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退出“戈多”是因为我太忙，实际上是因为我觉得没有我“戈多”会更好。还有，人应该更集中地认准一个方向。

　　做摇滚是一次塑造自己的过程，无论是抵抗是否有效还是受诱惑是否有益，有很长时间是自己做自己的观众，并且要不断地被体验和反省颠覆。“扩音器”、“戈多”、“惊弓之鸟”、“死亡诗社”、“Sankufar”、“布拉格之春”……这些乐队的成员年龄基本在20刚出头，他们与社会更宽阔的接触已在他们的内心引起冲击。中国摇滚就是这样，在你束手无策的时候、还来不及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已受到伤害，就已必须在脆弱与坚强之间选择人生。也许，一个人的一生都不一定能找到内心里曾经有过的困惑的答案，但技术与音乐感觉是一个最难两全的问题，此消彼长在以前不少乐队身上似乎暴露得很清楚。但这一批乐手已懂得死死地守住他们良好的音乐感觉，而更令人想对他们寄予希望的是他们的内心他们的表达很健康。

　　他们活得很实在，这比京城不少自以为是的摇滚人可爱了不少。偶尔见到没有人理会他的倾述的操俊军骑车穿过这座城市，偶尔发现陆澄在喝完酒后一时话多了起来，总有一种想一起歌唱的冲动。京城来的吴建京眼睛看上去很直，裹在沉思中的殷漪总在远处不发出声音，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全让你明白他们的存在比很多事更有意思。上海这批摇滚乐手们大都喜欢后朋克、哥特、Dark Wave、Sonic Youth这些乐风，他们在一个从事摇滚并不令人骄傲的城市里成长起来，他们的内心强度可能还没有形成，去承担各种各样的波折。

　　比起1998年在“敏Club”、1999年在KK迪厅的演出，“扩音器”和“戈多”有了长足的进步，6月30日在华东理工大学的8支乐队的表演是我看到的最近的一场上海乐队的演出。那天还有本文到目前还未提及的乐队“维多利亚空间”、“胡桃夹子”和“Bug”。看完演出最大的体会是没有一支乐队相似，该有的风格都有了。可能你会更喜欢小样带中的“死亡诗社”，这支名字听上去很文学化的乐队是这些乐队中更富有诗意的，殷漪、葛旭松他们可能更注重音乐中的细微游走，这样的内敛换了另外一两个人是无法承受的。虽然还不能太高地评价他们的音乐，但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他们在音色上与气质上的刻意追求。“扩音器”偏重于前朋克与Hardcore，他们更让人觉得有震撼力绝不是以前那种气势，而是在编排上的突破，这是这批乐队中可能更快走上一个台阶的一支。“戈多”已在上海摇滚乐迷那里拥有相当大的号召力，这可能是因为他们走的路线比较宽和比较有表现力。“惊弓之鸟”也是这一茬乐队中较为出色的一支，他们音乐上的追求非常清晰，可能假以时日他们会获得更大的开拓空间。“布拉格之春”是一支与上述乐队完全不同的乐队，他们已逐渐从摇滚的路线走向前卫的路线，在现场他们可能根本不顾及观众反应，排练场引向舞台应该是即兴的特征吧。“胡桃夹子”成立不久，音乐上还未完全定型。

　　“十二小节”是定位很清楚的乐队，很成熟的布鲁斯的乐风使这座城市的地下音乐多了几分色彩。出道较早的中坚力量“水晶蝶”也许在比较极端的乐迷那里并不讨巧，但我始终认为“水晶蝶”是有参照价值的，要知道一支乐队能够坚持到现在比他们是什么风格更重要，说实话“水晶蝶”这样的偏英式摇滚的风格还没有走向极致。

　　这一代摇滚乐队严格地说存在着这样几个问题，首先他们在歌词上的努力要低于他们在音乐上的努力，除了少数的不错以外，不少乐队的歌词还未和音乐融在一起。其次乐队与乐队之间的交流还不够。从小生长在这样一个城市里，人或多或少因为惰性而可能缺乏生命的强度。一个人的自我关注要更难于他人关注，同样，环境因素并不是绝对的。上海曾经先后有过这样一些对不少人有启发的摇滚节目：《节奏王国》、《Hi-Fi金碟》、《现代变奏》、《布鲁斯文化》、《蓝调之夜》、《动感冲击波》等，如今这种媒体作用正在被更多的开放性的东西分担，譬如清一色的摇滚杂志和摇滚网站，而由我组织的“中国新音乐演示会”使上海乐队有更多机会和外地乐队交流。已有这样一些乐队登场：北京的“舌头”、“木马”、“苍蝇”、张浅潜、“No”、“诱导社”、“挂在盒子上”，广州的王磊，上海的“戈多”、“水晶蝶”。

　　一个人很难预见他的未来，在这座原本应该更多样化的城市里，奇迹时不时会发生。我对上海摇滚乐队中的不少人抱有很大的期望。孙孟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