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做演员是很牛的事 “张东升”后接戏更谨慎

2020最美表演秦昊海报

　　深夜拳击馆，“浩子”正为接下来的练习做着引体向上的热身运动。一下、两下……突然，电话铃响，手一滑，他跌落在地。翻找手机时，他顺手抓起了一旁X光片再次查看——手指骨折赫然可见。

　　他看似表情“麻木”，却实则认真地缠好手部绷带，戴上拳击手套，如过去几十年一般，郑重走向沙袋，开始了猛烈连续的击打。在30岁出头的“浩子”心里，他不认输，不想服老。征战多年，一次次“轻量级拳击比赛冠军”的荣誉是他还不愿离场的底气之一。但在旁人，譬如拳馆看门大爷眼中，这个负伤、过气的前拳王，不过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这天夜里，在被大爷不知多少次不耐驱赶后，“浩子”沉默收拾好装备，朝门口走去。但离开刹那，背后似有东西爆开的声音。回头看，他刚刚击打过的沙袋被打裂了一道口子，沙子正疾速滑落——在这隐秘的角落，“浩子”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以上，是演员秦昊在2020“最美表演”短片《重击》中诠释的故事。而在2020年现实生活中，凭借在大热网剧《隐秘的角落》里的“张东升”一角，秦昊也迎来了自己那“沙子落下的一刻”。

　　秦昊解读《重击》：我和“浩子”一样轴，但我不后悔在行业里吃亏“撞南墙”

　　在回顾2020上半年爆款影视作品和深入人心的角色时，毋庸置疑地，悬疑剧《隐秘的角落》及其中由秦昊饰演的“张东升”踞重要席位。时至今日，剧中的一些热门梗，以及秦昊塑造的“张东升”的形象仍为观众津津乐道。以至于秦昊无论再在任何场合出现，“张东升”仿佛成了他另一个名字，被频频提起。而大家在见到他时，也总爱玩笑式地表现出几分“被张东升支配”的惶恐之态。

　　2000年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至今20年，演员秦昊终于迎来了一次事业上的“爆圈”，而在此之前，他和本次“最美表演”短片中诠释的“浩子”一样，经历了太多直撞南墙的时刻。

　　新浪娱乐：拍摄今年“最美表演”短片，感受如何？

　　秦昊：这次我是跟网剧版《唐人街探案》的导演姚文逸合作，他的作品色调比较暗黑系，我还挺喜欢的。我之前跟他商量，说我们要不干脆在《重击》整个拍摄过程中都不露脸，全在阴影里，所有的细节都让观众自己去想，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后来姚文逸说，你要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找你来演了（笑）。

　　但我是觉得这也算一个好的创意，我想传达的一种表演理念是，不是只有演员去演，还需要观众去想象，这两者加在一起才是表演。

　　新浪娱乐：所以在你的理解里，作为一个演员，甚至可以不露脸，不用表情，只用肢体去表达，也算“最美表演”？

　　秦昊：其实我一直坚持一点，最美的表演不是只是演员去演，哪怕Ta把当时那个情绪也好，情境也好，演得很满很美，更重要的，是需要通过一个表演，能够让观众有想象空间，我觉得这样的表演才是真正好的表演。

　　新浪娱乐：我也大概看了脚本，它其实是个蛮短的概述。不知你拿到文字后是怎么去丰满“浩子”这个角色的？

　　秦昊：我们其实是设计了一些东西，让这个人物在很短篇幅里有更立体呈现。比如细节上，导演说“浩子”在找东西时发现了一张X光片，是他手指断的X光，然后他还会接一个电话，那个电话观众是听不到说什么的，但在我的设定里，那个电话有可能是医院打来跟“浩子”说他的孩子需要交住院费了。（新浪娱乐：这是你自己想的？）对，就这种东西我们不需要完全给观众去交代，观众也可以觉得是一个促销电话？也可以说是孩子生病了……我希望能有很多想象的空间，因为毕竟这是一个有实验性质的短片，我觉得它的有趣性和好玩性要高于其它的。

　　新浪娱乐：你怎么解读“浩子”这个人物的性格？

　　秦昊：社会上有很多“浩子”这类人，他们就是在做自己喜欢和热爱的事情，哪怕不被看到。我觉得这个故事结尾很巧妙，“浩子”不被理解，看门大爷也说你还打它（沙袋）干吗呢？然后就要赶走他了。但在他走的时候，那边沙“哗”地流下来了，就说明他这个功夫已经到了，这结尾我觉得挺漂亮。

　　新浪娱乐：沙子落下了，“浩子”心里的那种满足感也达成了？

　　秦昊：我有两个解读吧，第一种就是很正面向上的解读，有志者事竟成，最后他终于做成事了。还有一种解读，可能很多人在做某件事过程中，可能差一步就成功了，但他就在那一步的时候选择走了，那就是一个很消极的结果。每个人对片子有不同的理解。

　　新浪娱乐：演这个片子时，是否联想到自己某种状态跟这个人物有相像之处？

　　秦昊：肯定会有。就是轴吧。认这一条路，就干下去了，成不成的反正听天由命了。

　　新浪娱乐：具体怎么理解你的轴？

　　秦昊：我的轴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别人跟我说过很多“捷径”，都没用，我不听，我就按自己的路走。结果我都是真的撞到头了，再转弯。我觉得我在这个行业里面该吃的亏，该撞的墙，基本都撞遍了。

　　新浪娱乐：都在哪“撞过墙”？

　　秦昊：比如刚毕业的时候，大家有戏找来拍，就都去拍，我就非得演电影，就较劲，这个不接那个不接。后来没有人找我了，那行吧，小角色也演，也演了电影了。后来演电影刚有点小名气，又有很多人来找我，我又跟人家说不拍你们的，我就拍文艺片。结果拍文艺片拍到一定的时候，活不下去了，那又回来拍电视剧什么的了，想着总能挣点钱了，结果比拍电影还惨。为什么？就因为每一条路我都是撞到了头，才说那我怎么办？再返回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新浪娱乐：那你会用“走弯路”或者“走错路”来形容之前的那些选择吗？

　　秦昊：我有时候会这样想。比如我会跟我的太太说，哎呀之前哪条路觉得真是不应该那样，回头看挺傻的。但世上没有“如果”两个字，你让我秦昊在那个当下再做一次选择，可能我还会那么选，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态度。

　　新浪娱乐：比如经历一些撞南墙的事，必须退而求其次再拐弯时，你的底线是什么？

　　秦昊：我觉得还是审美吧。比如我对表演的审美。我一直没把表演完全当做是生计的职业，我把它看得挺崇高的，所以你只要不伤到我对表演的尊重，我都可以去做。

　　新浪娱乐：做演员时间长了，你觉得表演能总结出一些所谓的技巧、方法论吗？

　　秦昊：没有，那不到处就有影帝培训班、影后培训班了嘛。我觉得为什么说演员这个行业，它好吧？也好。它惨吗？也惨。因为大家所看到的光鲜亮丽的人，可能是从100万个演员之中脱颖而出的，那剩下的更多从业者全是炮灰。但我们就是因为对这个职业的热爱而坚持着，这个真的是用生命换来的。像我2000年毕业，之后当演员十几年时间甚至是我父母帮助我，因为我没有收入。我即使拍了电影、去了戛纳电影节，那个钱也不够我生活的，我连房子都租不起，那个时候我也只能说硬着头皮走下来。直到30多岁，我才开始能养得起我自己。

　　新浪娱乐：怎么就那么执着于演员？

　　秦昊：我觉得有两点，第一点就是我对演员这个行业的热爱和执念。即使我再惨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我比别人差，我都觉得我是在干一件很牛的事情，就有那种自信心。

　　另外一点就是感谢家人对我的支持。我到30多岁，我父母也没催着我说孩子啊，你赶紧挣点钱，父母得让你养之类。包括后来我找了一个太太（伊能静），我的太太也不是以经济为目的来跟我交往。我是个幸运儿。

　　秦昊谈“出圈”：娄烨感谢我为艺术电影做贡献 “张东升”之后接戏更谨慎

　　今年并不是秦昊第一次参与新浪“最美表演”。2018年，他就凭借当年在《沙海》《你好，之华》等作品中的精湛演技被选入“最美表演”。还记得，为了那次仅一分钟的“最美”短片《卖房记》中几秒抽烟镜头，秦昊重拾了已戒掉了两年的香烟。而为了符合角色地“狠抽了几口香烟”后，秦昊整整吐了一天，“晕烟了”。

　　客观上，尽管不止2018年，在此之前十多年时间，秦昊的能力就已受业界人士认可，无论是《春风沉醉的夜晚》里风情万种的男同志江城，还是《日照重庆》里叛逆不羁的青年小昊，抑或《推拿》里的盲人按摩小老板沙复明，《妖猫传》里飞扬跋扈的官人陈云樵……他都能将每个角色诠释得鲜活，在此期间，他也曾凭借精湛演技入围过包括戛纳、柏林在内多个重要电影节的影帝提名，但一个事实是，或是由于他拍摄的作品题材多偏向文艺，所以秦昊在主流观众层面并不“出圈”。

　　“张东升”大爆后，有人评他大器晚成，有人替他感慨“终于熬出了头”，但在秦昊看来，无论角色爆不爆，自己多年以来都在做着同一件事——为每一个角色倾尽全力。如果说现在得到了一些主流“成绩”，那亦得益于之前每一场戏的累积。

　　新浪娱乐：张东升这个角色于你演员事业而言，算什么？

　　秦昊：我没有想到这个角色会出圈到这种程度。我也是按照之前拍所有戏的角色一样去创作这个角色，而且我自认为我有很多角色都比这个演得牛多了（笑）。但娄烨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他说，比如一个演员、一个导演，在一个电影节拿奖，可能他真正拿奖的那部作品未必是他一生中最好的作品，可能那是他最好作品的下一部。解释起来，等于你所有走过的路都是重要的积累，当你最终得到什么时，可能不是你当下状态达到了顶峰，而是你前面所有经历累加在一起，大家给你这样一个鼓励。我觉得应该是属于这种。就是我拍了那么多角色，一点一点累加到现在，最后观众通过“张东升”，给了我一个做演员的综合评价。

　　新浪娱乐：确实可能因为你之前演文艺片比较多，虽然它们质量是好的，但受众的确没有那么广泛，就没有形成更“爆”的讨论。

　　秦昊：特别有意思，前一段时间我跟娄烨联系，聊，然后他就说，谢谢你啊，谢谢你为中国艺术电影做出的贡献。我说我做什么贡献了？他说，真的，因为我去演了网剧（《隐秘的角落》）之后，很多观众通过对网剧的关注，然后就去翻我前面其它的作品，包括《春风沉醉的夜晚》《浮城迷事》，然后很多观众才知道，啊？原来中国以前还有这样的电影，还有这样一群人在做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就变相推广了艺术电影。我觉得这句话对我的褒奖，比我拿戛纳影帝都高兴，我两三天没睡好觉。

　　新浪娱乐：现在你是观众公认的实力派演员。你觉得自己之所以能贴合每个角色，凭借的是什么？

　　秦昊：反正我演的每个角色，我都是亦步亦趋的，惴惴不安去完成的。其实创作每个角色时，我都很焦虑，我只能说只要让我看到一点点更好的可能性，或者看到哪种感觉不对，我就会把态度表露出来，在创作条件下能赋予角色的一切，我都尽量去完成。我一定不会说，我觉得这么做应该挺好，但一想，哎呀这样太麻烦了，就算了，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我做足了，但出来的结果并没有那么尽如人意，我也可以和自己说，我问心无愧。但如果是因为我偷懒而导致结果有遗憾，那种作为演员的愧疚感，那种难过，我这辈子都不想体验。

　　新浪娱乐：“张东升”在大众圈层“爆”了后，现在会不会有更多类似有点“扭曲”的角色来找你？

　　秦昊：还真不是。我之前《无证之罪》拍完后，倒是来了好多让我演警察的戏，但这次（《隐秘的角落》）后，找我的角色就五花八门了，什么设计师、地下党、反黑行动小组，各种。

　　新浪娱乐：等于市场会信任你，觉得你有能力把各类角色都演得好？

　　秦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太高兴了，我希望是这样。

　　新浪娱乐：之前直播里答应网友，一定不会为了钱接烂片，这个承诺给出去后，以后接戏压力会变大吗？

　　秦昊：我发现这句话现在被很多人误解甚至于曲解。比如大家觉得一部戏出来效果不好，那它就是烂戏，我就骗人了，我就食言了。那如果你非要这么算的话，那我算不准了（笑），我没话说，我也没办法。我哪有能耐说我拍哪部戏一定能怎么样？我只是说我接每一部戏的时候，我不是为了钱，我第一顺位一定是从我对“戏”的感受出发，先是戏和角色，我的初衷对得起自己，绝不会只是因为片酬高低而去选戏。

　　新浪娱乐：前段时间你上了一些综艺，担心节目上多了，观众会“跳戏”吗？

　　秦昊：确实之前也没有那么多综艺给我上，现在有很多都争着抢着让你上。说实话，我觉得有趣的节目，作为演员身份之外的秦昊，我是很想参与其中，比如我喜欢看的《吐槽大会》或者《脱口秀大会》。而且综艺确实能给家庭经济方面减少负担，这无可厚非。

　　至于你说的经常露面，神秘感减少，当我再塑造角色的时候，观众会不会容易往外跳？这个我也在摸索。但我现在的底气在于我对演员这个职业的尊重。就是在没有看到让我觉得好的剧本的阶段，那我宁可去拍综艺赚钱，我也不会去拍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可能不会好的剧。

　　那我觉得我还是有信心的吧，因为我拍了那么多角色，以我父母、太太他们那么熟悉我的人的角度看，他们都不会跳戏。我对（掌握）角色还是有信心的。

　　新浪娱乐：你现在接戏的标准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秦昊：其实从接戏的审美上来说，我没什么变化。但我其实给自己加一点压力，就是说可能之前像某类作品很好了，给到我的时候，我肯定求之不得去演，但现在有些时候，我拿到更好更有挑战性作品，我反而怕。就像我刚才说的，怎么各种角色都让我来演了？那人家那么大的戏，如果我演不好，也挺辜负别人对我的信任的。所以我现在接戏就更慎重了。

　　（ran/文 王赐安/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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