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狮少年》主创谈争议画风:希望观众审美更宽容

《雄狮少年》海报

　　原标题：高口碑却低票房？美丑不该成为《雄狮少年》唯一关注点

　　《雄狮少年》上映6天，评分仍保持在8.4分，是全年评分最高的国产电影之一。

　　然而这部电影并未像一些业内机构预测的那样大爆，可见无IP、无明星的现实主义动画电影，想要破圈的确非常难。

　　看过电影的观众里，给出的几乎是清一色好评；但与此同时，网友因为角色画风等问题，上映前便早早提出质疑。

截至发稿前，《雄狮少年》实时票房+微博电影大V推荐度

　　正式上映前夕，娱理工作室曾对话《雄狮少年》监制张苗、导演孙海鹏。在本文中，将呈现他们对以下重点问题的回应：

　　为什么要做原创、少年、舞狮、现实主义动画；

　　阿娟等主角的角色设计思路及小眼睛画风问题；

　　天台独舞、舞狮大会两场最精彩戏份的构思过程；

　　与五条人、九连真人、毛不易合作音乐的背后；

　　片尾彩蛋寓意、续篇伏笔，“少年宇宙”未来规划等

　　舞狮

　　此前张苗和孙海鹏的动画团队合作过《美食大冒险》电影版，票房不高，但让双方建立了对彼此的信任和默契。

　　2019年8月，张苗召集了几位核心主创坐在一起开会，思考到底下一步该做什么样的国产动画电影。很快讨论便有了明晰的结论：他们要做一部原创的、现实主义的、有关舞狮的电影，同时确定了主角是留守少年，制作周期是24个月。

　　“之前大部分国产动画都是表现一些幻想题材，我们希望这个片子能够完全落地，后来就想到了舞狮。我在广州生活十几年了，舞狮在街头巷尾经常能看到。舞狮是一项传统民间运动，有一定竞技性、对抗性，狮头又很漂亮，有强烈的烟火气和生命力。”导演孙海鹏说。

　　《雄狮少年》

　　确定题材方向后，主创团队做了大量采风、调研工作，找到很多专业的舞狮队学习，然后才开始设计动作分镜，在真实的基础上融入舞蹈化的动作，增加画面美感；片中的高桩也设计得比现实中更高一些，更有视觉冲击力。

　　在考察过程中，孙海鹏看到一个村子里的一群少年白天去上学，晚上到一个祠堂里跟着一位老师傅学舞狮，这个画面深深打动了他，成为灵感来源之一。

　　《雄狮少年》片头有一段水墨画风的舞狮小科普，讲解了这项传统文化的起源、派系、规则等，但在正片中没有花费特别多的篇幅去表现阿娟他们是如何训练的。主创们认为，这部电影核心想表达的还是少年的成长。

　　草根逆袭

　　影片主角是三个少年，分别叫阿娟、阿猫、阿狗，还有一个鼓励过阿娟的少女，恰好也叫阿娟。教三位少年舞狮的师父师母，则叫阿强和阿珍。

　　主创有意给角色们取了如此普通的名字，是“希望他们能代表很多无名的人”。导演孙海鹏表示，阿娟就像他小时候的样子，只是一个角落里默默无闻、不会被人重视的少年。

　　《雄狮少年》讲的是一个草根逆袭的故事，前半段无厘头搞笑，后半段热血励志，在喜剧表面下流淌着底层小人物的心酸。这样的母题和片中一些桥段，让很多观众想起了周星驰的电影。

　　孙海鹏说，他成长在香港电影最辉煌的年代，因此不可避免受到过很多港片，尤其是周星驰电影的影响，但他们并没有刻意去模仿或者追求某种风格。

　　画风争议

　　在点映阶段，张苗就注意到一些网络声音，有网友说片中人物“好丑”。

　　对此张苗回应称：“因为我们第一次尝试用写实、现实主义的方法，在动漫的大银幕上，塑造了我们记忆中的阿猫阿狗，这些童年的小伙伴形象。我们预想过可能会有观众不适应，因为美漫的酷帅、日漫的萌，长期洗刷过观众的审美。

　　很多人只看了一张网上的截图，就说《雄狮少年》里的人物都是小眼睛，其实不是的，一定要完整地看完作品。如果随便一指的话，很多图其实都可以被说成是小眼睛。”

引发争议的《雄狮少年》剧照

　　说到这里，张苗指了指背后他参与过的电影《我不是药神》的海报，海报上所有人物都眯起眼睛，开怀大笑。

　　“在做形象设计的时候，我就要求第一，一定要去美漫化、去日漫化，第二就是要去滤镜化、去网红审美，想想我们自己身边的小朋友长什么样。如果我们把阿娟做成艾莎公主、钢铁侠那样，你还会信这个故事吗？

　　现在看到这些形象的时候，一方面我很欣慰，绝大多数观众还是能够认可、给予掌声的；另一方面有很多观众不满意，我觉得这对我们是一个鞭策，那就是我们做得还不够。希望今后大家在审美上还能有更多的宽容度和探索。”张苗说。

　　导演孙海鹏也表示，在做角色设计之初，主创团队首要考虑的就是“卡通度”的问题。《雄狮少年》的故事和场景都是写实风格的，他们尝试过一些大脑袋、大眼睛、偏萌系的人设方案，但发现放在场景里很不搭。于是他们决定把人物的各种比例都调得比较接近真人，然后加一点点动画的风格化处理。

　　“现实中各种长相的人都有，看过片的观众就知道，我们电影里也是长什么样子的都有，我希望它比较符合我们对现实世界的观感。如果我们把阿娟设计成一个很帅、大眼睛、干干净净的小孩，就不太像村口一个会被人忽视的少年形象了。我们让他一开始看上去姿态很低、很普通，后面变成雄狮时才会更有光彩。”孙海鹏说。

　　阿娟的改变

　　不知道观众是否注意到，少年阿娟在片中经历了两次较为明显的形象变化。

　　起初的阿娟是自卑、瘦弱的，留着不利索的长发，佝偻着腰，声音有气无力；

　　练舞狮后的阿娟剪了精神的圆寸发型，腰板开始挺直了，说话也更有底气了；

　　进城打工了一段时间的阿娟身上有了明显的肌肉线条，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头发因为打工太忙很久没剪，泛着油光。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有了奋发少年的精气神。

　　《雄狮少年》背景时间设定在2005年，随着广东经济的高速发展，出现了一些阶段性的问题，比如留守儿童、进城务工群体的生活状况。主创透露，《雄狮少年》的音乐总监就短暂地睡过“下下铺”，于是就把这样一些真实生动的细节放到了电影里。

　　片中很多前后呼应的细节也展现了阿娟的成长，比如他先后用过西瓜皮、头盔、箩筐来舞狮，最后才用上了威风凛凛的狮头；师父让他练雄狮的眼神，一开始他怎么练都不对，后来当他真正承担起了责任和担当时，自然而然有了雄狮的眼神；还有影片前半段展现过阿娟白净的手，片尾师父看到阿娟手上布满伤痕，暗暗心疼的细节，等等。

　　渲染技术

　　今年上海电影节期间，张苗对外展示过《雄狮少年》的片段，片段中制作精良的光影、毛发质感给业内留下深刻印象。

　　导演透露，片中阿娟他们住的村子是以广东顺德的两个村子为原型设计的，改过很多版，直到看起来对味，画风也非常写实、逼真。“场景的真实感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我们的灯光师把光影质感做得很真实，很漂亮，渲染技术达到了能够模拟现实的程度；再一个是从审美经验上，要把它做得有烟火气。”

　　一部关于舞狮的电影，舞狮的形象观感也非常重要。孙海鹏表示，以往很多国产动画的毛发都是靠面片、贴图的方式完成的，而《雄狮少年》完全是用了一根根真实的、质感昂贵的毛发做出来的，渲染时间非常长，所以看起来似乎触手可及，很真实。

　　最后的舞狮大会有上百只雄狮，动态中的毛发如何控制，被水打湿的毛发是什么质感，团队都进行过大量研究测试。

　　音乐

　　《雄狮少年》中的配乐运用也是备受观众称道的一个点。

　　导演孙海鹏透露，早在剧本没成型的时候，主创就听到了九连真人的《莫欺少年穷》，大喜，觉得跟电影要传达的气质、精神十分贴合。九连真人当时正想给这首歌拍一支MV，刚好也想到了舞狮元素，双方一拍即合。

　　“原歌开头是‘囊来上山 囊来下山’，我们定这首歌的时候还不知道高桩舞狮代表的就是雄狮在山里走的过程，桩就代表山，后来知道以后，更觉得这首歌简直是完美的。”

　　选择五条人的《道山靓仔》是因为歌中有一股浓郁的烟火气，放在电影开头，可以很好地给全片定下一个基调。

　　片中还有一些原创音乐，比如少年们初练舞狮时的粤语童谣《Fly Away》，可以给观众很干净、明亮、充满希望的感觉。

　　毛不易演绎的《无名的人》感动无数观众，“这首歌是全片情绪的一个沉淀，对所有普通人的一次致敬。”导演孙海鹏说。

　　[以下含片尾剧透]

　　两场高光戏份

　　阿娟天台独舞+片尾舞狮大会，被公认是《雄狮少年》的两大华彩段落。

　　“天台独舞其实就是阿娟的一段内心独白，从一开始的迷茫、好像醉态的样子，慢慢变得坚定、有明确的方向，最后突然一道阳光洒满全身。前期设计分镜的时候，我们希望能够有电影感、写实感，然后通过动作去表现人物内心变化。

　　我们想了很久这场动作戏要如何收尾。从阿娟离开家的那一刻，阿娟再也没有被一丝阳光照到过，直到这个时刻。我们认为这道光一定得是强烈的、甚至是刺眼的，才能给人足够的震撼。”孙海鹏说。

　　《雄狮少年》结尾收得干净有力，一改之前很多国产片结尾煽情、拖沓的毛病。张苗说，这个结尾是主创团队头脑风暴，不断碰撞出来的方案。

　　导演孙海鹏提出，少年应该幻化成一头真正的雄狮，这一建议得到了张苗的赞同——通篇现实主义，最后只加这一笔超现实色彩。

　　编剧里则林提出，“擎天柱”应该再次出现，代表少年追求的梦想。至于阿娟最终有没有跳上去，主创们思考讨论了一段时间。张苗认为，“一定不能跳上去，如果他跳上去了，那就不是现实主义了，能跳上去的是蜘蛛侠。

　　但是他一定要为之一跃，把狮头挂上去，而镜头先拍他坠落下去的状态和所有人的反应，这个为理想奋之一跃的状态非常重要，代表少年真正成长了。”

　　张苗还提出，最后要让女阿娟来到舞台上打鼓，因为这部电影的一条暗线是女性精神支持的力量，包括阿珍和女阿娟，“这个片子通篇是对女性的赞歌”。

　　最后主创们还决定，把“雄狮少年”四个毛笔大字的片名从片头挪到片尾。“放在前面是错的，开始谁也不会信这个少年能变成雄狮，不知道雄狮跟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只有到最后一刻才成为了雄狮。片名放在最后，也增强了‘离场感’。”张苗说。

　　彩蛋与续篇计划

　　在片尾彩蛋中，少年阿娟还是去了上海，继续打工，似乎人生并未因为舞狮而改变轨迹。

　　导演孙海鹏说，舞狮不像篮球足球等运动，确实很难改变底层命运，但对少年阿娟的精神力量是有很大提升的，今后他对待人生的态度无疑会更积极。

　　阿娟在上海的宿舍墙上贴着三张照片，分别代表着他的亲情、友情和懵懂的爱情。他的桌子上放了一些书，暗示阿娟在打工之余也在努力学习知识，“他的未来可以交给观众去畅想，甚至说不定阿娟还可能产生考大学的想法”。

　　《雄狮少年》是张苗离开前公司后，重新创业的“北京精彩”的首部亮相作品。在创办新公司之初，张苗就已经规划好要打造出一个“少年电影宇宙”。

　　“少年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值得关注的人群，也是一份情感的代表，代表了我们每一个普通人成长的最初阶段，有非常大的普世性。

　　我们经常听人说一代不如一代，但我的团队平均年龄就是92年的。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中流砥柱，他们在做着很了不起的事情，我想为少年们去证明，去加冕。每一个时代都是由少年的成长去推动的。

　　目前我们的中华民族正在经历一场伟大复兴，说起这个，我脑海中总浮现一个形象，就是一个少年在迎着风，朝着太阳奔跑。一个民族复兴的精气神，最接近的就是少年的意象。”在谈到创立“少年宇宙”初衷时，张苗讲道。

　　“少年宇宙”中会包含动画电影，也会有真人电影。其中动画电影的部分，之前在上海电影节上公布过《雄狮少年》《逐日少年》《铸剑少年》三个项目，最新情况据张苗透露，《雄狮少年》之后确实还会有两到三部少年动画，但题材和片名还没最终确定，都是跟孙海鹏导演的团队继续合作。

　　“关于续集内容，我们在《雄狮少年》里其实留了一个小小的线索，但现在不能说，留给观众去发现。”孙海鹏导演表示。

　　张苗调侃《雄狮少年》是“三无产品”（无卡司、无流量、无IP），因此制作阶段就进行过很多轮内部测试，根据观众意见提升了30%的内容。决定早早开启点映，也是希望能真诚地跟观众交流，靠口碑去打开市场。

　　临近上映时，对于票房的预判，张苗并没有像一些票房分析机构那样抱有过高的期待，“今年的贺岁档是我从业以来最冷的一个贺岁档，观众的观影动力严重不足。”张苗和孙海鹏对于《雄狮少年》票房的唯一期望都是：不赔钱，让动画团队还能继续留在这个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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