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戛纳主竞赛评委豪斯娜：三个标准判断作品

戛纳主竞赛评委杰西卡·豪斯娜

杰西卡·豪斯娜

　　2021年戛纳电影节，斯派克·李成为史上第一位黑人戛纳评审团主席。这也是首次，9位评委中女性成员超过半数达到5位，奥地利导演杰西卡·豪斯娜就是其中一员。杰西卡和戛纳缘分可谓不浅：2014年《疯狂的爱》为戛纳“一种关注”单元开幕，2019年执导的《小小乔》斩获戛纳最佳影后。 2011年她担任戛纳电影基石和短片单元评委、2016年成为一种关注单元评委，2021年则晋升主竞赛单元评委。

　　疫情下的第74届戛纳电影节，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慢慢适应新的规则有序进行中。如今大半程已过，在戛纳官方的majestic 酒店大厅，新浪娱乐有机会和杰西卡，面对面，谈了谈她在今年电影节上做评委的感受，以及对女性电影人的认识。对于刚刚获得的好消息——影片《小小乔》通过电影局审查，她兴奋地表示期待作品和中国观众早日大银幕见面。2019年《小小乔》亮相上海电影节之机，杰西卡第一次踏上中国土地。她回忆这次中国行和中国观众直接对话有着特别意义，“因为《小小乔》讨论的是一个人的思想如何可以被影响到，而真实的你又有多少能够被展示。即便在所谓自由的西方世界，其实很多东西也是无法自由表达的。这是人类社会的常态，“自由到底该如何定义？”杰西卡·豪斯娜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因为就像影片呈现的那样，受到思想控制的人，脑海里再也不是原来的思考。

　　评审不看记者评价，用三个标准判断影片好坏

　　新浪娱乐：这是您第三次来到戛纳做评委。很特殊的一届，感觉到什么明显的改变了吗？

　　戛纳的选片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它汇集了一年中世界上最优秀的作品。能够成为评委一员我感到非常荣幸，也感到身上的责任重大， 因为这些奖项可能会影响到一些导演的未来发展，因此我非常认真，希望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新浪娱乐：斯派克·李主席主持下，评委会每天有怎样的评审流程？

　　我们每两天碰一次面，对看过的4到5部影片， 一起做讨论，大家互相都很尊重，各自给出自己的意见。我们认真倾听彼此对电影的理解，气氛非常放松。

　　新浪娱乐：评委奉俊昊不说英语，需要通过翻译来和各位评委沟通，语言会成为评委间沟通交流的障碍吗？

　　不会的，他有专门的翻译一直跟随。而且我们的讨论不是随意的，每位评委都有专门属于自己的发言时间。如果大家一起发表意见，很可能不被听到，就会乱套了。

　　新浪娱乐：您和其他评委会去了解戛纳媒体的反应，比如场刊的打分吗？

　　不会的，斯派克·李是一个非常好的评委主席，他没有规定任何评审规则，只需要每个人都尊重他人的意见。不过他还是表示，希望我们不要提前去了解记者们的评价。

　　新浪娱乐： 处在电影制作不同环节的导演、编剧或者演员，对一部作品的判断可能会有不同标准或者侧重。对您来说，作为评委，一部值得获奖的戛纳好电影，应该具备哪些条件？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每一部电影都是与众不同的，需要用不同的标准来审视，记得有一次，我和来自瑞典国家电影局的负责人安娜·赛纳（Anna Serner）有一场很有意思的交谈，她说三大标准可以来评判一部影片的好坏，首先是影片探讨的题材，其次是电影语言的创新，第三就是具有的工匠精神。我喜欢这三个标准，即便遇到很难判断的作品，也可以有一个基本的标准做判断。

　　新浪娱乐：戛纳电影节已经过半，对这届竞赛单元的选片，从内容和艺术创新层面，有怎样的整体印象？

　　我们已经看过的所有参赛片水准都很高，我想戛纳、威尼斯或者柏林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选片质量，保持这一水准很重要。影展就如同一扇窗口，导演的作品被放到聚光灯下，由大家来评判它们入围竞赛单元的价值。

　　新浪娱乐：到目前有没有您个人最喜欢的作品吗？

　　（笑）这个现在还不便透露。

　　新浪娱乐：在您看来，电影发展的未来方向在哪里？

　　这是一个已经被讨论很长时间的问题了，疫情使然，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影片选择在流媒体平台上放映，就我个人的观点，我觉得应该达成共识，影片可以在平台和院线都上映，是时候考虑和谈判这一问题了。现实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已有规则还不够清晰，大家应该都好好商讨找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我看到越来越多的电影院线上映后，不再是6周、3周后就已经开始在平台上放映了，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我自己就很喜欢在流媒体上看片，因为非常方便，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在想要的时间看想要的片。因此我永远不会说，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在平台上放映。这很荒诞，平台放映是一个很方便和高效的方式。而一切说到底，还是一个谁成为商业收益者的问题。

　　女导演成功关键：要面对真实的自己，不随便妥协

　　新浪娱乐：今年戛纳主竞赛有5位女性评委，这在戛纳历史上是首次。您觉得这一切是因为女性电影人地位真的改变了，还是更多的出于象征意义？

　　不，不是象征，是因为女评委真得很重要。因为对一些影片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另一些作品，女性视角的审视非常重要。因此现在有5位女评委，一定会对评审产生不同的影响力的。

　　新浪娱乐：一些女导演会很自豪地宣布自己的女性身份，另外一些则更愿意用导演两字来定位自己，说到导演的女权意识也是如此。您是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呢？

　　我记得媒体见面会上，另一位评委玛吉·吉伦哈尔说过，如果看一部男性导演拍摄的影片，她需要激活身上某些特别的肌肉来完成。我想自己还没有如此激进，但是如果是一位男导演拍摄的影片，我可以很轻松就辨认出。另一方面，必须承认女性对生活的审视也是有很多层面的，所以每个导演都是不同的。我自己作为女性导演的经验和体会，和男性导演也完全不一样，因为没有相同的男性导演在社会中的地位。

　　新浪娱乐：您觉得今天争取男女平等的努力和斗争，已经做得过了头，还是根本不够？

　　这一切进步得很缓慢，60年代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女导演，而我电影工作开始起步的时候，简·坎皮恩出现了，她赢得了一半的金棕榈，至今也是唯一赢得过半尊金棕榈的女导演，而今天我们终于有5位女性评委了。所以一切都还在改变中，我感觉去年开始，变化加快了。现在女性导演获得更多认可和接纳，不过还是男性在做决定和主导，因此还需要继续努力，争取到更多的平等权利。

　　新浪娱乐：您认为今年戛纳的5位女性评委，可以让接下来的大奖评选得到该变吗？

　　毫无疑问的告诉你，今天女性电影人的地位得到了更多尊重，这是我现在所能说的。至于这是否会影响到今年的奖项名单，我不知道。

　　新浪娱乐：参加电影节，在被别的评委评判和评审别人的作品之间，你更喜欢站在哪一角色上？

　　对我来说其实差不多，因为作为导演，我会将自己放到观众或者影评人的位置上，来审视自己的创作。当我写剧本，或者拍摄、剪辑的时候，总是喜欢以我之外的他人视角来评判。

　　新浪娱乐：您已经在电影界有了自己的名气和影响力，但通常来讲， 作为一位女性导演，在奥地利拍片找到资金容易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就我个人，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从来没有遇到拍摄影片的资金困难，我知道很多男导演都会遇到这方面的困难。我想问题其实来自其它：有多少女性可以面对自己的项目，渴望成为一位导演？因为一些女性可能会因为导演需要担负的责任，以及可能的失败而产生恐惧。我记得刚开始拍片的时候，还没有女性导演做我们的偶像指引我们，因为世界上还几乎没有女导演。对自己说我要成为一位导演，是很难跨越的一大步。现在则有很多的榜样可以追随了，比如麦温、索菲亚·科波拉，等等。一方面比以前容易很多了，另一方面，电影还是由80%以上的男性所控制。我们依旧属于极少数，这才是问题所在。年轻女孩因为害怕责任，选择去电视台工作，或者做个助理什么的，因为这样会更有安全感。

　　新浪娱乐：女性导演要获得成功，在您看来关键应该具备什么品质？

　　要面对真实的自己，不随便妥协。你永远也拍不出所有人都喜欢的电影，因此，对好电影究竟该如何定义？如果你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拍出你自己深信的好作品。（文/图 刘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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