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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群书“炮击”电影圈
我们这是“民间主流大片”
梅汝璈-------------------------刘松仁
倪征燠----------------------------英达
向哲浚---------------------------曾江
Ｎ专题采写 柳庆庆
9月，一部被冠以“民间主流大片”的电影作品———《东京审判》，正式在国内上映。在没有做大规模上映宣传的情况下，9月初仅仅在全国部分地区上映3天，就取得了450万元的优异票房。
在掌声与惊叹背后，《东京审判》曾经的尴尬似乎很快被人忘记。计划多时的抗战题材国家级重点影片，却错过了去年8月15日抗战胜利60周年纪念日的最佳上映日期；中国首部民间投资主流历史题材的影片，却曾经出现制片人携款消失、剧组面临解散的危机；中国电视剧领军人物高群书导演进军电影圈的处女作，最终成了一次“炒房炒成房东，拍片拍成了制片”的傻瓜行为；导演举债500万拍戏，得到的却是主创团队的人心溃散。
虽然，高群书导演一再强调，对于这部影片来说，“上映就等于胜利”。但享受胜利的果实离他这位“负债导演”还早着呢！在此之前他还要遭遇发行方的漠视、评论界的苛刻，还有那遥遥无期的资金回笼过程。
“最惨痛的经验就是：中国部分电影从业人员的素质太差！”9月5日晚，高群书接受本报记者电话专访时这样说。
高群书“炮击”电影圈
“中国电影不是体制问题，是从业人员的素质问题”
“为什么叫民间主流大片，那是因为有人把‘主旋律’影片的名声弄脏了，所以才要区别开来”
“我要向上影表达我的愤怒，（使用配音版上映）这是对我们工作的侮辱，更是对观众的侮辱”
“如今说话的，都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
高群书，2006年前，写在他简历上最醒目的内容是：中国警匪剧领军人物，中国电视剧四大最卖座导演之一，《中国大案录》、《征服》等电视剧作品广受欢迎。而2006年后新加的内容是：中国首部民间主流大片《东京审判》的导演兼制片人。在此之前，美国和日本都曾拍摄过“东京审判”这个重大历史事件的影片，而中国电影人却尚未涉及。如果说选择《东京审判》，作为自己电影导演的处女作让高群书兴奋不已的话，那么那个“制片人”的头衔就来得实在让他有些气愤。
第1击：电影圈的泥潭
“中国电影不是体制问题，是从业人员的素质问题。部分中国电影从业人员的素质太差，我希望大家都提高一下素质，把责任感加强。”
《东京审判》上映后，最被媒体津津乐道的就是当初原制片人孙昌平突然从剧组消失后，导演高群书举债500万，顶着各方压力坚持完成作品，最终促成上映的故事。事件的经过大致如此：2005年3月，上海的郑天华和北京的岳路两位企业家，在电影制片人孙昌平的“你们资金一到，无锡市政府立刻支付600万元赞助款，以求一个‘五个一工程奖’；影片一开机，就可向广电总局申请国家资助300万，开机后就可以拿回投资；海外发行至少近千万”等说法的鼓动下，各拿出400万元，平生第一次投资电影，准备开拍《东京审判》。高群书也被“东京审判”的历史题材和人物打动，接手出任导演。因为赶着200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60周年纪念日上映，剧组成立、演员确定和外景搭建等工作都飞速进行。很快投资人发现制片人孙昌平承诺的政府资金和各方援助一分钱都没有到位过，倒是曾被孙昌平骗过的债权人纷纷上门，却被他安排在剧组暗地拿钱抵债。而当时孙昌平的老婆、妹妹、妹夫都在剧组里开支，什么都不干却拿接近导演水平的酬金。据统计，从孙昌平这个制片人手中花出去的钱中，有80多万元没有单据不知去向。
当剧组即将出现“无米下锅”的局面时，声称出去找资金的孙昌平终于突然消失了。而在各方压力和两位投资人的苦苦哀求下，高群书终于做了件电影圈内认为最傻的事情———拍片拍成了制片，自己举债500万元，坚持着把电影拍完，而电影正式上映足足迟了一年。
记者（以下简称“记”）：高导，如今影片上映了，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高群书（以下简称“高”）：从目前来说结果还算满意，毕竟终于上映了，我一直说的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拍完就是胜利，上映就是胜利。
记：那两位投资人如何？据说他们一位已经因为投资失误被撤离了原公司的领导岗位，另一位也负债累累。
高：如今他们是最高兴的人了，现在能不能收回投资还不知道，不过这个消息是让他们最高兴的。他们的情况的确是挺惨的。他们一点都不了解，就一头栽进来了。但是我不想再说这事了，感觉还是往前看吧。
记：对于这部自己的电影处女作，你当初是因何决定接拍的？
高：之所以接拍，还是因为历史和梅汝璈（东京审判时代表中国出任国际法庭的法官）这个人。我觉得这段历史都被湮没到时间的长河里了。我希望中国人都来看这个片子。因为我们反对的是战争，而不是日本，这个片子绝对不是反日的，也不想煽动仇恨，我们只是说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它是存在的，这个存在不容歪曲，不承认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要求这个东西必须要真实。
记：如今想来这种临时接受影片的制片人，会不会有些害怕？
高：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我知道这个东西结果是好的。不是有希望，是肯定能做成，因为我不相信政府或是社会，反对这样一部影片。除非你拍不好，你拍歪了，而我们还是没把它拍歪。
记：我记得你曾经在自己的博客中感叹过，这样两个“从来没有接触过所谓的充满骗局和玄机的娱乐圈的老实人哪里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就投资电影，说实话谁也弄不清楚娱乐圈的水有多深，作为资深导演你能告诉我们这里还可能有什么样的骗局吗？
高：哈哈，你提的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我不可能预计，要是能预计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你也不可能叫人把钱搁在这里你才开拍，电影投资都必须有个融资过程。我觉得这还是一个人的问题，最惨痛的经验就是，我觉得部分中国电影从业人员的素质太差，人人都说国产电影走向死亡是体制问题，我认为根本不是体制问题，而是素质问题。我希望大家都提高一下素质，把责任感加强，别的也没什么办法，这世界太大，什么人都有。
记：有没有想用法律手段讨些公道回来？比如追回他拿走的资金。
高：暂时没有。
记：上映以后是不是做后期宣传的资金就会宽余一些了？
高：现在的资金离我还远着呢，还在电影院里，我该花的钱已经花了，可是离回收还远着呢。电影的资金回收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其实，我本身都没在乎这个东西。当时就想着把这戏拍完，拍完，拍完，拍完，一定要拍完。别的根本都不想，说老实话。当时你要想别的，你就拍不下去了。
第2击：不要侮辱观众的智慧
记：据你了解，如今的票房如何？
高：票房对我来说，应该说是非常满意的，因为3天就是400多万了，目前还没有全面铺开，全国只放了三分之一。我认为票房还是有很大的潜力。如果9月1日当时能全面上映的话，现在的票房肯定能翻倍。
记：你对票房的预估是多少？
高：当时我就觉得票房能达到5000万，发行方说这是天方夜谭，觉得是不可能的。可如果说当时按照我说的做宣传，5000万就是能够实现的。发行的问题其实挺多，发行公司比较保守，一开始拷贝就发得不够。当时我认为至少要200多个拷贝，结果刚开始只有150个，如今追加到200个，但是我觉得已经有点晚了。
记：据说你这部影片虽然是在国内拍的，但都是用英文和日文的原音对白，为什么呢？而我们看到的还是普通话配音的版本。
高：你们记者看到的都是普通话版的！太遗憾了，这事我已经向上影提出抗议了，必须要向上影表达我的愤怒，这是对我们整个工作的一个侮辱。我们一年多的时间，请来那么多国外的演员，在现场全用英文和日文对白，就是为了还原历史的真实，结果上映了被弄成配音版的，我们那么辛苦，拍它干吗？坚持干吗？
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也是对观众的侮辱。怎么会认为观众都看不懂呢？对此我非常愤怒。现在观众的知识结构都很高了，能接受这种原音影片。而且这个影片和普通的好莱坞进口片还不同。进口片本来就是外语，反映的题材跟中国没关系，但这部影片是和中国有关系的，是中国人说外语，是剧情的一部分，是历史的一部分，不能把这个最根本的东西去除了。这个片子我们第一要求的就是真实，我们做到真实了，不能到最后上映的时候让影迷看到不真实。
我已经屡次向上影抗议了，你们也要抗议一下，你们是来自一线的声音。他们老说我的抗议是身在其中，是当事人。（记：我只看过配音版，效果也很好，场面也很震撼啊。）对，但是你要是看到原音版的话，就会知道配音版还是不如原音版的。
第3击：我们这是“民间主流大片”
“我们反对的是战争，而不是日本，片子绝对不是反日的，也不想煽动仇恨，只是说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它是存在的，这个存在不容歪曲”、“以前很多人把‘主旋律’给‘弄脏’了。一说‘主旋律’大家就认为是那种宣教片，他们叫《东京审判》是‘民间主流大片’，是区别于这个”
记：在影片经历投资风波的困难时期，创作团体应该是非常团结的吧？
高：团结？非常不团结的，没有人团结，所有人都说我是在画饼，可以说就我一个人在坚持。（记：演员呢？）演员，就不说他们了。我们不要说这些，一说这个我就觉得……说点别的吧。
记：在内地寻找东京审判的原始资料应该很困难吧？
高：这个困难太多了。资料真的很少。我们想办法通过关系到南京师大、北大、清华的学校图书馆去捞资料，后来还是捞到不少有价值的东西，基本上把审判还原了。后来我们知道了在美国国家图书馆，有一个完整的庭审记录。这是前几天上海看片时，碰到向哲浚（东京审判时代表中国出任国际法庭的检察官）的儿子，他告诉我们的。他还说准备自己掏钱去美国国家图书馆，把那个资料翻拍下来，我说行，如果有可能，我来资助你。
记：有一种说法叫《东京审判》是民间主流大片，这和以往政治历史事件题材的主旋律影片似乎不同？
高：你说什么叫“主旋律”？“主旋律”没有错，是以前很多人把“主旋律”给“弄脏”了。现在一说“主旋律”大家就印象不好，认为是那种宣教的片子。但是“主旋律”这个词是来自于音乐，是乐曲的主旋。主旋律没有错，是被人做错了。实际上主旋律和主流片是一样的，应该代表大多数人，包括政府、民众共同的审美取向和价值标准。但是现在一说主旋律大家就想到那种宣教的片子，所以他们就叫《东京审判》是“民间主流大片”，是区别于这个。
我觉得最恰当的就是叫“主流影片”，在美国就没有“主旋律”的概念，但是它有主流影片，这在好莱坞有非常严格的定义，必须要有三个要素：一是有被政府和民众认可的主流价值观，像英雄主义、惩恶扬善、奉献、牺牲等；二是演员阵容强大；三是要有好莱坞式的叙述方式，一波三折。老实说这是我学习了好莱坞主流片的制作方式后，用它的标准来做的这个片子。
记：那这种以历史上的政治事件、政治人物为题材的影片，中国会不会越来越多，成为一种新的影片类型？比如好莱坞不定期就有一些这个类型的经典影片出现，例如《辛德勒的名单》、《珍珠港》、《慕尼黑》之类的。
高：这个我不能做预测。在之前看片会上，是有专家说中国现在有能力拍这样的政治大片了，实际上我觉得这个不是政治大片，我还是拍历史事件和人物，但是出来之后，别人给你各种各样的评定，那是观众和评论家的事情。这种政治事件中的人物是否越来越多地受到导演编剧喜爱，这个问题你们媒体可以预测，可我是个体，不能来预测。（记：那你会继续拍摄这种类型的电影吗？）近期内我不想再尝试这种题材，太累了。
第4击：演员不问出处
“对我来说，演员都是一样的，不会说他是港台的就另眼相看”、“一个强大的主创阵容中明星是很重要的。我不会因为别人说‘落入俗套’，就放弃使用明星”
记：这部影片起用了不少的明星，能说说诸多主角中，您觉得谁的表现最让您满意？
高：不能说最佳，比较满意的就是刘松仁、谢君豪、英达、曾志伟、曾江，然后就是两个美国演员和五个日本演员。他们的表演都非常到位和传神。
记：我注意到你并没有提影片中如今最当红的两位年轻演员朱孝天和林熙蕾，你对他们的表演不满意吗？
高：不能说不满意，但作为年轻演员他们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提高，值得期待。如果非要比，他们的表演经验的确比不上刘松仁、英达和曾志伟这些老牌的资深演员。
记：网络上有很多人在称赞影片的同时，也问为什么要用港台演员作为主打阵容，是为了追求明星效应、追求票房吗？
高：对我来说，演员都是一样的，不会说他是港台的就另眼相看。其实，这个片子有个特点就是它是用外语拍摄，应该来说港台演员在外语方面还是比内地演员要有优势，所以我主要还是依据这个。不过说到明星效应，作为一个成熟的主流片，有一个强大的主创阵容是必不可少的。我不会因为别人说“落入俗套”，就放弃使用明星，演员不问出处，只要他能增加影片的价值。
记：影片中有日本人参演，他们的出演有没有遇到一些来自日本国内的反对的声音？
高：这个我不知道，至少没有反馈到我这里。应该是没有。
记：据说影片正在力争在日本上映，而且你说宁愿降低一些价格，也要争取。这是否是说影片在日本上映遇到了阻力？
高：没有阻力啊，至少目前还没有阻力。日本方面的发行方很愿意接受的，不过这毕竟是商业行为，它还要有谈钱啊之类的问题。并没有这么顺利。
第5击：评论界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可以说，全世界就高群书一个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在当时的条件下。如果再提高要求，对不起，我根本都做不到”、“我写一个麦克·阿瑟，我就得要一座大楼，我写一个天皇，那就要有一个皇宫”、“现在没有人想这些问题，都是有很多缺陷，这些都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记：您说自己很受好莱坞的影响，这部影片我就觉得很像《珍珠港》的模式，但感觉又没有学到位，朱孝天和林熙蕾演的记者，并没有和审判有太多联系，两条线索并没有很好地互动起来，您认为呢？
高：我并没有借鉴任何具体的影片。当时所有的条件，导致了这部片子目前是唯一的选择。第一，原来有剧本，我不能把剧本完全推翻；第二，我想表现法庭，只能是我这样的选择。
记：观众应该都对东京审判的历史很感兴趣，不过影片都只围绕日本侵略中国方面的内容，有没有考虑也加入一些关于日本在太平洋其他战场犯下罪行的披露呢？这样不是更真实。
高：（笑）那如果都要做就要演10小时了，一个两年的审判，涉及11个国家，如果都做，肯定非常长。拍电影，只能选取一个浪花。而当时所有的资金、资料和时间都不允许我们去把整个事件呈现出来。
现在都可以说，但当时根本没那个条件。我可以说，全世界就高群书一个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在当时的条件下，如果再提高要求，对不起，我根本都做不到。去哪找演员？去哪拍？如今大家都说画面空间封闭。不封闭，你给我找外景，日本还有这样的外景吗？没有就得搭，搭得要多少钱？多长时间？这些都是具体问题，但是现在都没人想了，只说“我觉得有很多缺陷”，说“不过瘾啊”，这些都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我也知道有很多缺陷，但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考虑当时的条件，以电影普遍标准来衡量这部影片，我觉得非常不切合实际。我说第一就是电影拍完上映了；第二，看完之后有没有被触动。好，这两个达到了，OK，别的不要再说了。我说对这个电影不进行文本上的探讨。因为对于这个电影的缺憾，我比谁都清楚。
记：你认为最大的缺憾是什么？
高：最大的遗憾就是，你刚才说的表现东京审判不完整。（记：就连日本天皇这样关键的历史人物都加不进去吗？）我都想过，但没有办法。我也想拍天皇，但是天皇在哪？我拍天皇，我们得再搭个皇宫。包括麦克·阿瑟，我们都没法拍，演麦克·阿瑟的特型演员上哪找去？我写一个麦克·阿瑟，我就得要一座大楼，我写一个天皇，那就要有一个皇宫。现在给我2000万，给我一年时间，我把这些遗憾全部补上。
记：有报道说，一位参与当年东京审判的中国检察官助理在看过片后指出一个差错，说当时中国法官和中国检察官在法庭外是禁止接触的，而影片中有两人在酒馆相聚的情节。
高：这位当年的中国检察官助理应该说是权威的，但实际不对。因为我们从梅汝璈日记里看到，中国法官和检察官经常相聚，法庭纪律是不能透露案情，而不是不能见面，他们见面并没有透露案情，只是精神上的互相激励。这个东西有原始记录，你可以查梅汝璈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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