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小白菜”变形记

　　《杨乃武与小白菜》昔日悲情经典今日风月无边

　　1989年版中陶慧敏饰演的《小白菜》（上）以凄美著称，到了2006年霍思燕饰演的《小白菜》（下）则成了古装文艺女青年。

　　“小白菜，泪汪汪，从小没了爹和娘……”这是17年前，陶慧敏主演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主题曲，当年电视剧不仅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更是让越剧演员陶慧敏一举成名。10多年过去了，作为“晚清四大奇案”之一的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故事再次被搬上荧屏。和旧版电视剧不一样的是，在邱心志和霍思燕主演的新版中，小白菜一改原来软弱孤苦的形象，变成了一个追求爱情的、不肯向命运低头的文艺女青年，而主题曲也相应地变成“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是你爱我的讯号……”17年的时间，是什么让小白菜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本报试图从采访两部电视剧主创中，寻找这种变化背后隐藏的东西。

　　选陶慧敏出演《小白菜》重要的原因就是她那份娇羞的美。

　　新版《杨乃武与小白菜》一开始就是奔着偶像剧的路子走的，所以男女主角都是“俊男靓女”。

　　即便是在旧版《杨乃武与小白菜》中，导演仍然要求陶慧敏在公堂审判时还能透出妩媚和风尘的一面。

　　◇“小白菜”演变史◇

　　在谈论这两部电视剧之前，还是先简单介绍一下“杨乃武与小白菜”这一真实历史事件，以及100多年来民间多种艺术形式对其演绎的过程。

　　“杨乃武与小白菜”案是清末四大奇案之一，当时闹得朝野轰动、家喻户晓，不仅《京报》、《申报》进行了新闻报道，最后在北京的终审也吸引了国外媒体的报道。清朝同治十二年（1873年），浙江省余杭县仓前镇有位姿色出众的毕秀姑，人称小白菜，其夫患病而死，却被县令刘锡彤诬为与举人杨乃武通奸谋杀，并且施用酷刑逼供，屈打成招。由于家人不断上告，加上朝廷政治斗争的机遇，杨乃武、小白菜得以昭雪。

　　杨乃武和小白菜案件其实很简单，但牵出的社会背景却是纷繁复杂，引发出的案件情节也跌宕起伏，所以这个故事流传至今仍然耐人寻味。该故事在江浙地区甚为流传，流传下来的小说、戏曲、弹词非常多，其中黄南丁氏和灵岩樵子所写的小说较为有名，现代文学作品方面，台湾作家高阳的《小白菜》也颇有影响。戏曲方面就更多了，仅在苏杭地区，就有沪剧、淮剧、扬剧、锡剧等诸多版本，另外北京曲剧版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更是在1963年被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成舞台艺术片在全国上映，有着较为广泛的群众影响。

　　1989年上海电视台和上海电影制片厂联合摄制了14集连续剧《杨乃武与小白菜》，这个由李莉导演、陶慧敏主演的版本，让“小白菜泪汪汪”的形象得到了最为广泛的普及。

　　2006年，香港导演高翊浚、《李卫当官》编剧张青野，霍思燕和邱心志联合打造的版本再次面世，此时离杨乃武与小白菜沉冤昭雪刚好130年。

　　1 画面向韩剧学习

　　当年那一版“小白菜”拍摄的风格也是极尽“苦情”之能事，即使在十几年之后新版“小白菜”霍思燕的记忆里，陶慧敏演的小白菜形象多数是在公堂被用刑的惨景，“不过她被殴打的时候都那么漂亮，弄得我开始接演时压力非常大。”

　　新版《杨乃武与小白菜》制片人董华告诉记者，还在2004年电视剧界兴起翻拍老片风潮，他想起15年前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播出时的轰动，就想着能不能翻拍这部作品，于是找到了《大汉天子》、《李卫当官》的编剧，湖北省话剧院的张青野改编剧本。一开始董华就想在拍摄风格上做出改变，他觉得韩剧在内地大受欢迎的原因就在于画面唯美，人物具有时尚元素。刚好，杨乃武与小白菜故事发生在江南水乡，而且两位主角都是年轻人，再加上小白菜美貌的噱头，董华觉得模仿韩剧这种技巧，应该会有不错的反响。

　　事实上电视剧播出之后，观众反映较多的也是在画面风格上，网友们称“公案剧拍成了偶像剧”，另外剧中不断闪回出现的“油菜地”也是网友讨论较多的，对此董华解释，这部剧邀请香港导演和台湾的摄影师，也是为画面唯美服务的，“油菜地”镜头是摄影师在浙江花费很长时间才找到的外景地，这些东西都是董华事先就想好要给与观众的。

　　相反，17年前陶慧敏版的《杨乃武与小白菜》却是电影班底上阵拍摄。虽然李莉导演的这个版本是上海电视台和上海电影制片厂联合拍摄，但无论是灯光、道具都是上影厂退休工人担任，因此画面有着明显的电影化风格。确实，上世纪80年代电视剧拍摄并不像现在那么多，很多人都是从电影工作转变而来，而电影的工作特点也是慢工出细活。曾参与过拍摄的中央戏剧学院赵健教授回忆，当时的布景里，工作人员连墙角的苔藓都要用一种墨绿色锯末面儿撒，还要故意弄出潮霉的味道。拍摄的风格也是极尽“苦情”之能事，即使在十几年之后新版“小白菜”霍思燕的记忆里，陶慧敏演的小白菜形象多数是在公堂被用刑的惨景，“不过她被殴打的时候都那么漂亮，弄得我开始接演时压力非常大。”

　　此外，除了画面上的偶像剧倾向外，新版《杨乃武与小白菜》被议论更多的是，剧中小白菜和杨乃武、反角刘子和竟产生“三角恋”，而且卖豆腐的小白菜在剧本中竟能出口成章，思想开放程度也堪称“新一代文艺女青年。”

　　2 一开始就想风花雪月

　　老是载过去的道就没什么意思了，必须是当今社会普遍的情绪和心态，一开始制片人和张青野商量的剧本改编的方向其中很重要的一条路就是“风花雪月”。

　　从“悲情苦命女”到“文艺女青年”，为何有这样的变化？这还得从张青野撰写剧本开始。

　　2004年10月，张青野受董华邀请开始筹备剧本，写作过程中他参考了黄南丁氏和高阳的小说，另外魏喜奎主演的北京曲剧也是重要参考资料。“当然我也看了陶慧敏演出的版本。很多人说，陶慧敏演的那个是经典，其实北京曲剧这个才是经典。”张青野说，自己写写历史剧重要的观念是关照现实，“所谓文以载道，‘道’必须是当今观众所能感受的道，老是载过去的道就没什么意思了，必须是当今社会普遍的情绪和心态，而且现在的创作环境是比过去宽松很多”，因此一开始制片人和张青野商量的剧本改编的方向其中很重要的一条路就是“风花雪月”。

　　张青野认为，“风花雪月”简单的做法就是加重爱情的成分，于是小白菜、杨乃武和刘子和三位主角的对立和联系，便是由爱情穿插在一起。“虽然很多观众抱怨太文艺了，但新版中三人的命运是没有改编的，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所以很多情节是根据他们性格设定，不论是小白菜、刘子和身上都有，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另外，董华也觉得现在的人开放了，比较看重爱情，用爱情作为看点，能吸引较多的观众。

　　对于“风花雪月”和“文艺青年”的问题，新版主演霍思燕有着另外的思考，“我觉得让小白菜变得更阳光是合理的，一个从小过惯苦日子的女孩，其实并不会把苦日子当成多大的灾难。小白菜是少女，她当然会有心情灿烂的时候，当然有追求所爱的想法。”霍思燕的朋友们看完电视剧后，也觉得霍思燕让小白菜有了独立人格，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觉得在现在这样的社会里，女性也是需要这样的小白菜形象。

　　3 想要一个性感小白菜

　　制片人就让化妆师把霍思燕的嘴巴化得大一点，这样可以体现小白菜性感的一面，霍思燕心想：“好嘛，原来是要把我拍一个有些性感的小白菜。”

　　16年前《杨乃武与小白菜》之所以引起轰动，重要的原因就是陶慧敏那份娇羞的美，直到现在陶慧敏在和记者谈起这部旧作时，也在感慨“那张用在海报和片头的泪水汪汪的照片，我自己都非常喜欢，真的是很吸引人。”要知道，1989年陶慧敏接演《杨乃武与小白菜》时，虽然名气不算大，但好歹也出演了电影《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而且在杭州小百花越剧团也是出了名的美女，陶慧敏决定推掉一部电影片约去上海试戏时，也是因为觉得这个角色很容易出彩。

　　“当我走进试戏的房间，一眼望去都是漂亮的演员，包括现在不少有名的角色都在，根本不知道导演要选择谁。”陶慧敏回忆道。最后导演李莉选择点放在眼神单纯、形象清秀上，显然陶慧敏当时的形象非常适合，而且出生在温州的她和小白菜一样是江南女子。不过李莉导演，仍然要求陶慧敏能在公堂审判时还能透出妩媚和风尘的一面，这一点对于陶慧敏来讲是不小的挑战。事实证明，陶慧敏的演出是较为成功的，让多数观众对这部剧的记忆都停留在她身上，以至于直到现在陶慧敏都摆脱不了“小白菜”这个称号。

　　为了和老版的陶慧敏对抗，董华一开始想请陈好来演小白菜，毕竟她在《涩女郎》中的万人迷形象是相当出彩的，而且陈好也有了相当知名度，“现在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选一个新人了”。由于档期问题陈好没能演成，后来董华在网上做宣传和调查后，最后决定选择霍思燕。当时霍思燕还没演《我要成名》，而且还是个地道的北京人，不过霍思燕的娇小身材和较为单纯的脸庞让董华下了决心。

　　霍思燕为接拍《杨乃武与小白菜》犹豫了半个多月，她觉得陶慧敏的版本太过深入人心。最后还是在经纪人王京花的劝说下，才答应了邀请。“本来我想把小白菜纯洁‘范儿’继续同时，加入少女灵动、灿烂的一面。但剧本全部拿到手后，我发现却多了一条线，小白菜竟然脚踏两条船，我当时就担心，演不好就成潘金莲了！”

　　霍思燕说，2005年1月她刚到横店拍摄时，化妆师给她做造型，制片人就让化妆师把她的嘴巴化得大一点，这样可以体现小白菜性感的一面，霍思燕心想：“好嘛，原来是要我拍一个有些性感的小白菜。”

　　于是，在拍摄的过程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拍完一条霍觉得不错了，导演却会说，“不够性感”重新再来。不过霍思燕也承认，在硬件上，所谓情色和暴露在整部剧拍摄中，是非常少出现的，多的只是一些眼神和神态上的变化。对此，制片人董华也承认，拍摄时确实有一些亲热的戏，但这些戏后来都被删掉了。

　　4 不要揪住性感不放

　　让霍思燕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天有位影迷在她博客上抱怨，“刘子和从狱中接小白菜回家，小白菜躺在木桶里洗澡，竟然洗了5分钟！实在是太长了，这里有太深的情色隐喻。”

　　对于新版《杨乃武与小白菜》一些拍摄尺度问题，也有观众认为，事实上无论是在民间话本、戏曲，还是陶慧敏的版本中，也有很多让人“浮想联翩”的内容，事实上民间对于小白菜形象一直是有“怪怪”的想法。董华觉得，大家不能揪着新版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中性感的东西不放，我觉得“这部剧创新的关键是在男二号刘子和，他思维是比较现代的，比较受女观众的欢迎，历史上有这个人，我们让他更加立体化，形成与杨乃武形象的对照，这样可以加强戏剧冲突性，并不是刻意要造成什么三角恋。”

　　让霍思燕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天有位影迷在她博客上抱怨，“刘子和从狱中接小白菜回家，小白菜躺在木桶里洗澡，竟然洗了5分钟！实在是太长了，这里有太深的情色隐喻。”对于影迷的抱怨，霍思燕也是赞成的，“这段戏我觉得少洗几分钟，不会太影响剧情的，或许香港导演们的工作思维不一样吧。”对此编剧张青野也有无奈的解释，“剧本中这段我是虚写的，但镜头表现的确有点过。本来是要删掉的，但考虑到刘子和对小白菜的感情，似乎也无伤大雅。”

　　张青野认为，可能观众批评焦点都在这些“风花雪月”上，而忽视了他在剧本中另外的想法：“小白菜生活的年代外来思想已经进入，杨乃武又教会了小白菜读‘关关雎鸠’，演‘牡丹亭’，无形中开发了她的感情世界。通过读字、学戏文，到穿上戏服疯疯癫癫地演戏，再到最后撕掉戏服，这一系列的过程都是在丰富小白菜领悟爱情、追求爱情、抗争爱情的性格。”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