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个小学生

    这半个多月来，每天晚饭后，扭亮书房的两盏灯，女儿游游写作业，我窝在旁边沙发上，读菜虫同学的故事。

    读得断断续续，因为过程中不时穿插给游游同学辅导数学题，讲到焦头烂额；为了能不能多玩5分钟iPad斗智斗勇，殚精竭虑；听她背出“某某某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的“歌谣”，犹豫着该正色呵斥，还是一笑了之。那一边，我也旁观了菜虫同学如何学会他的第一句脏话，如何在作文里诚恳地表达，“我圣诞礼物想要一把玩具子弹枪，如果爸爸打我，我可以开枪作为报复。”以及，如何严肃地质问——为什么上学没有钱的？

    我清楚地记得，最早读到的是蔡朝阳写的选择让菜虫上公立小学的文章。我也经历过择校期，左右张望，反复掂量，最终把游游送进离家最近的一所公立小学。那个时候，给予我较多鼓励的，就是蔡老师文章里的那句话——“最核心的要素仍在于家长。开放的观念与温和坚定的信念，可以使家长更有力量。此外，一定的儿童视角与沟通技巧，跟孩子对话，跟体制周旋，也是积极的选择。”

    不过，仍有惶惑。我们这样的家长，一方面因为自身的成长经历，对传统的学校教育有复杂的体验，另一方面，读过少许书，见过少少的世面，对自由意志充满向往，对个人成长时有反思。所以，时不时地，就会挣扎着想一想：什么才是好的教育？应该对未来抱有何种期许？该给孩子什么，不给什么？

    这样的家长大概是最麻烦的。比如，我担心一个没上过学前班，没有提前学过拼音的孩子如何在班里立足？但当女儿考了100分，开开心心地举着老师发的小奖状给我看，我也并不欢喜，担心她掉入一个并没有太大意义的评价体系，丢掉更重要的东西。

    因此，菜虫的白卷故事，菜虫的“小升初之忧”，菜虫对作业的态度……这些故事一一读过，收获颇多。所谓收获，最重要的倒不是我从中找到了什么灵丹或妙计，而是在诚诚恳恳的文字里了解到，有人曾如我一般困惑过，有人在我徘徊的地方徘徊过。很多时候，藉由这些故事，感受到前路有人同行，困顿有人分担，便得莫大的安慰。

    蔡老师始终是清醒且坚定的。我赞同他的观点：“小学不是决定性的，童年才是一个人至关重要的时代……让孩子度过一个足够无忧无虑的童年，才是问题的核心。”

    理想说得容易，与现实碰撞时会呈现什么样貌，才是最大的考验。而蔡老师身体力行的“父母的责任”，是投身其中，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去解决，一个矛盾一个矛盾去化解。

    读菜虫的日常，上学、放学、阅读、游戏、看电影、旅行、谈天说地……成长的大事小情散落其间：关于金钱与价值观，关于性，关于死亡，关于公平，关于圣诞老人真的存在吗……蔡朝阳说：“这里所写的每一篇，都是我面临孩子成长的烦恼而采取的对策。”而我读到的，绝不仅是见招拆招的技巧，而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爱和尊重的相互辉映。

    我照常经历着一个小学生家长最普通琐碎的烦恼。我忧心她作业太多，睡眠不够。纠结要不要报一个英语课外班，拯救她一直不怎么样的英语成绩。讨论让不让她戴手机手表去学校？以及，面对她“妈妈，如果你忘了给我的作业签名，我可以模仿你的笔迹签一个吗”的追问……

    我不一定能为每个问题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但是我可以尝试着放下自己的虚荣心，以诚恳的态度参与她的生活。说到底，所有的问题，最终都会指向：今日我们该将一个怎样的世界带到孩子面前，以及未来孩子们会去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

    而这本书里的一个标题为此作了完美的解答——“孩子将长久铭记此刻与你的温柔共处。”

    这也是父母们最大的责任。

钟煜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8年01月23日 08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