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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90年张元独立制作低成本电影《妈妈》以来,中国独立电影制作的历史已近14年。至今,中国当代独立电影已问世将近30部,其中在国际影展上获得各类奖项的已达十余部。这些严肃和深刻的作品,正以不屈不饶之姿,对国内外观众形成了强有力的冲击,保持着中国电影艺术家另一个层面上的尊严。不仅如此,它使一些真正热爱电影艺术的年轻人看到了希望,并对后来者产生了精神上的支持。
日前,著名独立电影导演贾樟柯亲临广州大学生电影节,记者与他进行了面对面的专访。
一波三折的《小山回家》
记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电影的?
贾樟柯:大概是1991年。之前中学刚毕业,因为学习成绩差没有考上大学,而我又喜欢文学和艺术,所以父亲就让我到太原去学画。在太原有一天无意到一家电影院,当时正在放映《黄土地》,这部片讲了些什么我已不记得,只记得那样的土地,那样的人物出现在黑漆漆的屏幕里给我的触动特别大。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人,跟我的成长经历很相似,里面有许多的东西冲击着我的心灵。看完后我就对电影就有了想法。
记者:在拍摄独立影片中你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贾樟柯:找钱是非常大的问题。我们在拍《小山回家》时就遇到这些问题,很多器材都要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当时有个同学的父亲在《光明日报》工作,那里新买了一部摄影机,就往那借,尽管只借5天,能拍多少是多少。有个女生知道他们系里有录音器材,就整天去系里跟老太太磨,终于烦到人家给借了,这些都应该感谢朋友们,无私地扔钱拍电影。这样才有了我们的短片《小山回家》。
记者:你认为《小山回家》拍得成功吗?
贾樟柯:拍完后非常兴奋,看的时候屋里塞满了人,他们看着小电视,我则在楼道上来回地走,很焦急想知道他们的感觉。结果几分钟后就出来一个人,人走得越来越多,终于最后一个人走出来时拍了拍我的肩头让我继续努力。当时我们特别沮丧,我也想过放弃,但一晚上睡不着,放弃不了。
记者:后来又是如何获得信心的?
贾樟柯:我决定拿去北大放,大家很紧张,结果看片的看完后就讨论了,同学们发表了很多意见,虽然技术层面上仍然有问题,但他们围绕的是这个人物去讨论,这就是我想要的,让我们有了信心。后来师姐在一份报纸上发表了一份豆腐干大小的文章说了我们的事,恰好被香港一个媒体看到了,就来采访我们,并将我们的片子拿到香港去参加比赛,后来居然得了最佳故事片奖,更坚定了我要从事这行的信心。
完全被《小武》的热情燃烧着
记者:《小武》是如何产生的? 贾樟柯:我拍《夜色温柔》时拍了一半就回家过年,结果发现家乡居然变化得厉害。人与人之间的变化给我的触动很大,有很多同学有了孩子,有些好朋友闹翻了,有夫妻分手了,因为矛盾因为误解,这些都让我困惑。走在小时候经常走的街道上,那些房子都变了,现实让人很焦虑,我想要拍这样的生活,拍那些平凡人所面对的压力,就写了《小武》,并找制片人要更改原定的计划,不拍《夜色温柔》了。香港那边看了《小武》的剧本后,马上加了5万元给我拍。
《小武》是贾樟柯的处女作,但他说现在不想再看它了,因为它已经属于大家。
记者:你怎么看《小武》?
贾樟柯:这部处女作太特别了。我完成它的时候完全被热情燃烧着,被那些遥远的回忆,一天拍6场戏,现在我不会去看这部片子,因为它已经是属于大家的了,它活在大家的心中。当人被现实灼烧的时候是很难做别的事的,只被眼前的事吸引,这部片子我们只用了21天就完成了。
记者:你是如何去推广自己的独立电影的?
贾樟柯:我们送片子到柏林电影节放,去了我就昏了。满街都是片商,而我们就是要去推销自己的电影。跟我同去的摄影师打听到有个发行商聚会,我们就赶紧去了。我们就像天桥上派广告单那样去给人推销我们的片。我面皮薄做不到,但摄影师告诉我,自己的事要自己办。所以,在推广的过程中,我边干边学。后来有个法国老太太觉得有导演这样做真是很难得,就拿了我们的片回去看,看完就拍板了,然后又在很多国家放。后来的《站台》、《任逍遥》获得的经验也很多,但《小武》以前的经验却是我最难忘。
对生活的普遍感受就是我们的文化
记者:你如何看待现在年轻导演的创作心态?
贾樟柯:有一天我看了许多电影,自己的,别人的,只是看开头,但开头都让人很感动。我知道,现在在每个电影里,导演不是真理者,不是精英,不是无所不知的天才,他们都是弱者,这便是电影给我们的感动。年轻导演都比较焦躁,懦弱,但不同的是新的电影品质不再冒充强者,对生活的普遍感受即将是我们的文化。
记者:你对你片中的角色和反映的社会状态是如何体会的?
贾樟柯:中国的社会环境是朝多元、两极的方向发展的,城市与农村、贫与富、内陆与沿海,面临不同的现实,各种现实造就了中国不同的文化状态,有些人没去过另一种状态就以为世界上只有他这种生活状态;生活在煤矿里的人不知道生活在上层的滋味;弱势群体精英人士,互相不了解对方的状态,他们缺少了解别人生活的心情,这里不是说道德上那些高度,而是说心情。他们不去关心身边的现象,社会的高速发展必然使很多人朝不同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这样难以沟通,因为他们不愿意关心人家,住高层的人遗忘了住地下室的人。
记者:在你的独立电影中你是怎样表现这些现象的?
贾樟柯:我由直接的伤感形成了责任,我觉得有必要去用艺术表达我所看到的现实,我不是说电影就是中国现实,他们只是现实的一种,同时中国存在着其他各种的形态。这两年我已经很少看到这类片子了,大多的片子都与幻想、幻觉有关。对于我们的独立电影,我是这样理解的,我们是独立表达我们所看到听到的世界,它不受审查,完全真正表达我们的心声。
记者:你对电影艺术的发展持何种态度?
贾樟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许多电影真实地记录了那个年代的生活、心情,独立电影就作为一种记忆的方法,记录着今天生活的面貌,再过二三十年,再有中国人看到今天的影片时,就会知道今天的人有怎样的心理,这是文化的价值,它不产生于现在,不是说拥有一亿观众十亿票房就是好片,而是那些就算今天没人看它,但某天它被人拿出来看并有感触的片。就像今天看《小城之春》仍有感动,它让我知道今天的苦闷早在那时的人就有了,中国人都经历着这样的历程,这就是价值。焦躁的人看到以前的人也有这种弱点就会平静,并且坚强。艺术给人带来希望,而绝望的作品则能唤起人的热情。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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