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来源:
正在白话郑 平
占 萍
占萍,湖北天门人氏,男性。历次填表,姓名一栏填“占萍”,曾用名一栏均填“占平”,人家必疑惑地问:“您是不是填反了?”
占萍习惯衬衣扎在裤子里,外面披着件中山装,袖子在外面飘着,两只胳膊叉腰的那种姿势。上大学早读的时候,必要找一处能把书摊平的地方,为的是保持这个姿势。据说小时候看《南征北战》,里面一位解放军首长让占萍一见钟情,认定这是世界上最牛的人最牛的姿势,于是几十年不变。
那次同学聚会,说占萍从国外回来了,大家极兴奋。先到的都猜那小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一致认定:狗改不了吃屎,占萍改不了叉腰。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在饭店门前,占萍亮相,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这小子居然跟大家猜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被两只胳膊支棱得跟翅膀似的不再是中山服,而是一件西装外套,背后开着叉。
我们见占萍的时候,他是一家意大利公司的中国首代,推销居民小区的电子保安系统,就是在家里就能通过屏幕看见来找你的是不是贼眉鼠眼的坏蛋的那种东西。饭桌上挨个儿地问我们谁家住的是新建小区,然后人手一份“敝公司”简介。别的都被扔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留下了一份《公司员工守则》,极有特点,一看就知道绝对出自占首代的手笔:
八点半,必上班,见上司,必问安,桌必擦,地必干……工资条,不外传,挣多少,装心间,不打听,不互串……文件齐,不散乱,易找寻,泄密难……客人来,茶水先,谈业务,用心专,私人事,下班谈……每月半,清税单,每月底,业务单……有违反,必罚款,有疑问,找老板……
一共17条,全是三字经。众人笑完后,问:“你这是外资公司还是幼儿园啊?”
占萍两个胳膊一抖,披在身上的西服落在椅背上,笑得得意无比:“我这是用东方传统方法管理西方经济,资本家真被我唬住了,拿回去学了两个星期,没看懂,只会对我说‘很号很号’。”
西北偏北张海龙
外面的世界
“我在等待你离开”,这是一个朋友对兰州的描述。兰州是一座栖息和漂移的城市,身边的朋友们总在不断离开,到外面的世界去。用兰州话描述这一行为,叫做“闯社会”去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那些出去“闯社会”的朋友们深切地体会到了一点,而那些呆在原地不动的就总会喃喃着:我的理想在那儿,我的身体在这儿。看到那些出去“闯社会”功成名就的朋友,留在兰州的家伙就在忿忿地发狠:这一回,轮也轮到我了。于是,往前踏,出走,闯去。
老漂客柳玉午已经出走过很多次了。他是个歌手,最早在酒泉唱舞厅,翻唱些崔健的歌。快奔四十的人了,现在也不安分,像只候鸟,在兰州呆上一阵子就又飞走了。一年中的某些时候,他会成为兰州一两个酒吧里的驻场歌手,披着长发,耷着眼皮,抖着腿,哼唱着一些他也不知道啥意思的英文歌。老柳为人极谦逊,个子又高,总要弯下腰来和人打招呼,所以显得背有点驼。有时候,唱完歌他会用兰州话朗诵几首他写的诗,很认真的样子。老柳去过很多地方,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的谦逊发自内心,客气得也十分自然。
有一次他在一部纪录片中出现,身份是流浪北京的艺术家,地点是在东北旺还是上地什么的。他是主角,讲了讲在外面世界厮混,究竟什么才最重要。柳玉午在片中操着兰州话说:“北京这个地方,啥都没有都成呢,女人没有也成呢,就是千万不能没有手机和传呼!我的传呼记下啊———94615,就是柳玉午啊……”他买不起手机,只有个兰州的传呼,但经常出问题,电信往往变成邮政的速度,早上的传呼有时到晚上才能收到。因为这个,耽误了几次挣钱的活儿,搞得他懊恼不已。
某电台曾想请他去主持一档节目,说他的声音有磁性,他就关在屋子里天天练习发音,光一个“喂,你好”就练几十遍,显然,他需要这个活儿来养活自己。可是约好的时间,就是等不来那个该死的传呼,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对方,已经几天过去了,那个主持人的位子上已经有人了。传呼误人至此,罪当可诛。他也发狠想买手机,可是,没钱。
外面的世界,世界的外面,那里究竟都有些什么呢?生活在兰州,开门即见莽莽苍苍的大山,不能看得更远。所有的梦想都直接冲动、雷厉风行而且缺钱少机会,人自然就要行动起来,去外面闯一下。
侠亦有情青青李子
爱了 怕了
那一夜,一定是欧阳克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
《射雕英雄传》里有一段:欧阳克和黄蓉、洪七公一直漂流到一个无人荒岛。黄蓉和洪七公在洞内,洞口生了一堆火,把欧阳克挡在洞外。欧阳克为人好色,惯于偷色窃玉,况且当时洪七公受重伤,自顾不暇,他要制服黄蓉绰绰有余。这晚欧阳克数十次想闯进洞内,却每次走到火堆旁,都悚然回头。他不住地咒骂自己无用,却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对黄蓉这小小女子十分忌惮。
其实,欧阳克是在爱了。此前,他虽然姬妾成群,阅人多矣,却一直不明白爱情。而当你对一个人怕了的时候,就是在爱了。
我认识这样一位女子:漂亮精明,一向干净果断,英明神武。在商场里打拼滚爬多年,为了做成生意,跟竞争对手、合作伙伴泡吧跳舞拼酒,大讲段子,荤素都来,什么都不在乎。在公司里她是理所当然的领导,犹如武林至尊屠龙宝刀,发号施令,无人不服。但后来她爱上一位男子,竟也优柔寡断小心翼翼起来,声色犬马场所再不涉足,事无巨细总要想到男友,生怕男友会不开心。爱情,让她成了淑女。
我们圈子里几位朋友,当年也都是慷慨风流的人物,对怕老婆的人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没想到,十年过去,大家都名草有主,竟然也都向当年嗤之以鼻的人物看齐了。中午小聚,纷纷掏出手机,向太太请假。某位后辈像我们当年嘲笑前辈一样嘲笑我们,我们也像当年的前辈一样笑笑了事,懒得理会:毛头小伙子懂什么,怕老婆,就是爱老婆。
爱一个人,那人就是你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就是你无时不在的牵挂,就是你最宝贵的珍藏。你会不由自主地揣测他(她)的心思,怕他(她)会生气,怕他(她)不开心,怕他(她)受了委屈……由爱而生怖,由爱而生惧,古人早就说得很明白了。怕了,那就是真爱了。
10万个WHY傅 浩
为什么收藏令人着魔
波希米亚皇帝鲁道夫二世(1575年加冕,死于家族遗传的忧郁症),是一位很有意思的收藏家。他的博物馆藏品中包括大量油画和素描,几个来自塞舌尔群岛的坚果,象牙,金银制品,犀牛角雕刻,海外兵器和盔甲,牛黄和其它被认为具有不可思议品质的东西,地球仪,六分仪,望远镜,圆规,日晷,时钟,自动机械,建筑学、天文学和占星术书籍,乐谱和乐器。
比起鲁道夫二世,17世纪的弗雷德利克·鲁谢医生则更另类。由于17世纪死人的事太多了,而他碰巧掌握了一种秘密的防腐技术,遂将大量尸体转化成“永久平和状态”后收藏,供特许来宾观摩。
彼得大帝是鲁谢医生的观光客之一,他成为“俄罗斯历史上首位大收藏家”完全是因为受到了后者的启发。菲利普·布洛姆在《收藏秘史》一书中对此描述道:
“彼得的部分藏品是他亲自从别人嘴里拔出的牙齿(很多是本无必要拔除的)。为了满足他们那位统治者的外科手术冲动,许多过路的行人不得不放弃数颗健康的臼齿。当代一份记录这项牙齿藏品的目录题为‘彼得皇从各色人等嘴里拔出的牙齿’,这些人中包括了一名歌手,一名制作桌布的人,一名罗斯托夫主教,还有一名快步流星的邮递员(‘可惜步子还是不够快’,古生物学家斯蒂芬·杰伊·古尔德评论道)。”历史上,除了像19世纪藏书家托马斯·菲利普斯爵士那样,把所有家当都砸在“全世界每部书都要拥有一本”的目标上,为满足收藏癖好,偷盗、欺骗、谋杀和结婚也是常见的融资方式。
为什么收藏如此令人着魔?布洛姆下笔狠毒,他说,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收藏家无异于“不论修女寡妇还是村姑女伯爵,也不管环肥燕瘦,一律大小通吃”的唐璜。最伟大的收藏家,跟一个一门心思集啤酒瓶盖的美国加州农民也没什么不同,因为他们满足的都是“征服和占有”的幻想。照此发挥,鲁道夫博物馆就是一个庞大的,开销很大的后宫。
不管怎么说,收藏家的生活还是很有诗意。亨利·克雷·弗里克,美国强盗式资本家,就爱在周六下午坐在一张文艺复兴时期的王座上,读星期六晚邮报,听风琴手演奏古董风琴。临终时床头是一份他的艺术藏品目录。《收藏秘史》中读来最煞瘾的,是该书解读“限量收藏版”概念的那个段落。这一伟大的概念由著名的富兰克林造币公司发明,它也因此大发利市。布洛姆说,所谓“限量收藏版”,就是真正有意购买的人数本来便在那个限定的数量之内。
域外杂记努比亚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天是贝宁的一个什么节日,到处都不上班,我决定去附近的旅游圣地大波波休整一下。
大波波在大西洋岸边,还有个小波波,是在多哥境内,不知道波波是什么意思,反正听着很悦耳。大波波很早以前是个重要的城市,村中到处都是葡萄牙风格的建筑。独自穿行在大街上,仿佛进入了一个被遗弃的城市,街边的建筑雕刻着精美的浮雕,样子很像咱们澳门的大三巴教堂———也是只剩下临街的门面还在,大门后面的房子已经坍塌泯灭了,残垣断壁上,镂空的窗棂依稀诉说当年的辉煌。村子另一边是不宽的一道河,有木船和独木舟来往摆渡。据说,当年繁华时,这里有只铁船摆渡,一次可以运5辆汽车过河,现在站在岸边,还能看到水下若隐若现的铁船残骸。
村子的另一侧就是海。沿着沙滩走,才能领略大西洋的魅力。这里的海岸与科托努不同,更加陡峭,于是海浪也更见威力,常常在岸边发出清脆的击打声,离得近了听着,像是鞭子一样的响声。据说,这里的海浪曾经一下子把个美国游客的颈椎打断。
海的两边照样是望不到头,但是有白色的雾在弥漫,开始以为是风刮起沙子,后来才知道是浪花飞溅的水汽。果然,鼻子里满是腥的海水味儿。
岸边有些渔船,都是用整棵的大树做成的独木舟,船帮上刻着图案花纹和船名,还涂着花花绿绿的颜色,看起来不像是能在这凶猛的海中使用的,但船边偏偏还晾着渔网。沙滩上用木棍和布搭着简单的凉棚,布被海风吹得鼓鼓的,像是陆上的风帆,盯着看的时间长了,仿佛周围的景色在迅速旋转,这风帆带着我们御风飞翔。
走到海边的饭店里,我握着一瓶当地产的黑啤,懒懒散散地盘坐在一个茅草搭起的凉棚下消磨时间,几个游客正在临海的长椅上看书。我突然觉得很有趣,这些白人不远万里从世界各地跑到这里来,就为了在这里住上几天看看闲书,而我在这里忙碌不休,却是为了挣到钱后跑到世界各地去看看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