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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说来跟假似的。
那是春节过后不久的事情,有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跟下面一位处长谈事,黄依依的助手,就是我安排的那位助手,突然冲进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黄依依心脏病突发
,正在医院里,要我赶紧去看看。听她这话,再看她急的样子,我以为病情已到了难以抢救的地步,要我去是告别的。但助手又说,抢救是已经抢救过来,听医生说目前不会有事的,只是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既然这样,我想有必要这么急切地去看她,跟救火似的?完全可以改个时间嘛。我这样想了,也这么说了,喊助手先回去,我改时间去医院看她。可助手说黄依依有要紧事跟我谈,要求我现在就去。我问什么事,她说不知道。不过,助手强调道,她说事情很重要,你应该放下所有事情,马上去见她。
我心想,去见鬼!
到医院看,黄依依虽然躺在病房里,医生正在给她输液,但总的感觉不像重病在身的样子,见我还笑得格格的响。医生说,刚才以为是突发性心脏病,大家很紧张,其实只是一般性的昏厥,可能是太疲劳引起的,现在没事了,也不会有事的。
我接着医生的话,对黄依依说:“听见了没有,只是一般性昏迷,用不着这么紧张,把我跟救火似的喊来。”
她笑着说:“我当然要喊你来,我有事要跟你说嘛。”
我不客气地说:“你有事应该到我办公室去说。”
她说:“我不在输液吗,怎么去?”
我说:“那就等输完液再去。”
她说:“不,我要现在说。”
我说:“说吧,我听着,什么事。”
她说:“你把耳朵给我。”
荒唐!当着医生护士的面,要跟我说悄悄话,这叫哪门子事?我很生气,指责她:“你有事就说,否则我走了。”
她还振振有词地:“是工作上的事,我能这样跟你说吗?要不你请他们走开。”
医生护士听了这话,很知趣地出去了。我什么不说,不开腔,只冷冷地看着她,等着看她要搞什么鬼名堂。确实是鬼名堂,她要我伸出手来。我当然不伸,我怎么可能被下属当儿戏耍?我沉下脸,厉声厉色地警告她:“有事快说,我没那么多闲心!”
她也沉下脸,回敬我:“我要吃你用手板心煎出来的鱼!”
事情真的跟假一样的。
但真的就是真的,哪怕跟假一样的。
是破译乌密后的第87天,上面下来了一份绝密红头文件,开头部分说的是:伟大的毛主席已经高瞻远瞩地指出,“苏修”已经不可挽救,两国正常外交已经彻底走到头,中国人民要勇敢地与“苏修”决裂……一个月后,《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关于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建议》,公开向苏修论战,从而拉开了“九评苏共”的序幕。至此,全世界都知道,已经风雨飘渺多年的中苏关系彻底决裂。为什么飘渺多年而未决的中苏关系,到这时突然果断而决?据当时有关权威人士说,这就是黄依依的功劳,她干的事无异于让我们的国家领导人瞅见了赫鲁晓夫的底牌。对方底牌暴露了,我们的底线随之也破掉了。
破译乌密,等于是让黄依依鸡变了凤凰。荣誉自然是不要说的,反正只要是我们701人占得到的荣誉,都无不成了她的囊中物,胸前头上的挂戴满了,她不要也是她的。她要什么,开口就是她的,不便开口,有一定的暗示也行。人到这份上就成了人上人,也可以说不是人,而是神,是灵,呼风唤雨,遮天蔽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所以说,人要变起来也是说变就变的,从昨天那个玩世不恭、令人满腹疑虑的人,到今天这个璀璨夺目的样,她似乎并没有经受什么特别考验和折磨,而只是短暂地昏迷了一会而已。现在的她,像明月一样当空挂着,人们无不仰望她,崇敬她——黄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