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摇滚从崔健始发,在经历了九十年代初期的百家争鸣之后,一度陷入了低谷,直到上个世纪末,才以另外一个姿态重新站立起来,但这姿态被表现为“朋克” 或者“死亡金属”或者所谓“金属说唱”。对于摇滚乐的思考,其实是对文化的一种反思。八十年代初,中国开始出现摇滚,无可匹敌的崔健以一曲《一无所有》横扫所有热血青年的心灵,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认识社会。崔健树起了中国的摇滚的大旗,继而不倒翁乐队、呼吸乐队、唐朝、黑豹纷至沓来。中国的摇滚乐一开始就是以地下音乐的姿态出现的,带着愤怒的情绪
,给音乐带来了自由与批判的精神。崔健的摇滚从乡村音乐开始,深沉而痛苦。从《一无所有》开始算起,崔健的觉醒已经有十年了,但是醒来的崔健却是十年之后才得以说出话来。从《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开始,崔健宣布了与旧时代的告别,在一声声呐喊里,我们听到了红色时期价值体系轰然崩塌的巨响。在《红旗下的蛋》之后,崔健便开始不停地接受访谈,谈论范围泛及艺术、时代和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崔健说得越来越多,可唱的却是越来越少。另外,做音乐是需要花钱的,出了名也是要赚钱的,崔健也不例外。一代宗师崔健生生地毁了自己的领导形象,只为金钱二字。当北京的摇滚酒吧拒其于门外时,尴尴尬尬,老崔只有低头去做他的概念音乐,最终结局只有“孤独地飞了”。曾经也跟着老崔呐喊过,挣扎过,可是现在呢,嗓子也哑了,也没那个热情了。老崔把大众启蒙了,而他自己却被被大众娱乐了,强奸了!
提到中国的摇滚不能不谈“唐朝”。九二年底,“唐朝”首张专辑《梦回唐朝》在北京举行了首发仪式,不论是《梦回唐朝》的豪情万丈,《太阳》的天空地远,还是《月梦》忧伤的低唱,《九拍》狂放的嘶喊,“唐朝”都在其中表现出其对音乐驾驭的能力,曲子在流畅和多样化中体现个性,歌词则让我们看到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学的理解,对生活和世界的认知。丁武高亢的嗓音、老五高超的吉它演奏、曲子编配的精细,每一方面都让人感到《梦回唐朝》的认真。崔健的音乐是低沉的,痛苦的,而“唐朝”的音乐是华丽的,气势磅礴的。“沿着掌纹烙着宿命,今宵酒醒无梦。沿着宿命走入迷思,仿佛回到梦里唐朝。”当这四位长发飘飞的“侠士”以高亢的京剧式唱腔夹杂着喧闹的重金属音效暂露头角的时候,人们为这种儒雅古风与摇滚激情的奇妙结合绽放出来的灼热魅力所慑服。然而,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贝斯手张炬的早逝和老五的出走使“唐朝”遭到了重创. 1998年期盼了七年之久的唐朝乐队第二张专辑《演义》出版,虽然还是赢得了许多喝彩,但是却无法取代首张专辑在人们心里的地位。在经历了长久的等待后,“唐朝”已经衰老了,而唐朝那首落寞的《送别》,无疑是上世纪末中国摇滚音乐的一首挽歌。
与唐朝不同,“黑豹”的音乐少了摇滚的沉痛却多了几分流行的因素。听“黑豹“的歌,总让人想起城市的浮躁,总想到酒吧中麻醉一下自己。这个时候,摇滚乐在中国被当作娱乐、渲泄、身体的需要和生活方式。“温情脉脉”的黑豹的Art Rock的路子本受世人的瞩目,但窦唯的过早离队使黑豹缺少了灵性,从此江河日下,栾树与乐队的经济纠纷更让人失望,只有《无地自容》才让人长久记住了黑豹。一段时间内,窦唯的音乐已经被淹没在了他与王菲的种种恩恩怨怨中。如果说崔健出现之前的中国摇滚还是漫漫长夜的话,那么八十年代是中国摇滚的萌芽时期。第一代摇滚人在饥饿、愤怒、啜泣、流浪、奔波中树立起中国摇滚作为精神解放力量的高大形象。九十年代则是中国摇滚的春天,一大批愤怒的人走上了摇滚的不归路。被称为“魔岩三杰”的张楚、窦唯和何勇的突然雄起,多少也证明了中国摇滚的力量。张楚的摇滚多少带点民谣的味道,那首《姐姐》让人体会到他的无助与迷茫,最喜欢的是《棉花》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那种简洁,是张楚独有的。《造飞机的工厂》证明了张楚的天才与进步。一个城市自然有她的歌者,张楚为一个城市歌唱,那个城市也因他而存在。而何勇却为了一个失去的城市歌唱,所以他疯了。
另外, 国内以“零点”为代表的摇滚乐队正在呼应着台湾的伍佰,为一直较为“阴性”的中国主流音乐插图配上一些硬汉形像。“零点”的音乐怎么听也不象传统的摇滚乐,而是更倾向于流行音乐,我们不妨称之为软摇滚。自由是自由了,但是总觉得少了点摇滚的味道,甚至有商业情歌和晚会歌曲的嫌疑。打着摇滚的旗号唱流行歌曲,总让觉得有些不舒服。
鲍家街43号这支乐队的成员大部份来自位于北京鲍家街43号的中央音乐学院,很自然地,他们的音乐也以技巧见长。他们97年出的那张《鲍家街43号1》是中国第一张具有纯正布鲁斯味道的专辑,这首先得益于主唱汪峰那中国男歌手中少有的低沉粗犷的嗓音,其中,《晚安,北京》是近几年来中国乐坛少有的力作。“鲍家街43号”的音乐有着艺术摇滚的风格,但是大多数歌曲如果稍微软化一点的话,就会变成出色的流行歌曲。而主唱汪峰近年来在流行乐坛上也算火了一把。
对于听惯了崔健、唐朝的我们,“地下婴儿”和“超级市场”倒是显得太过前卫和陌生了。九十年代中后期北京出现了一批朋克乐队,他们从形式到内容都对老摇滚作一次彻底的颠覆。媒体管他们叫“北京新声”。地下婴儿的《觉醒》里面的音乐简单而富有冲击力,歌词似乎在否定生活中的一切。与之风格相近的乐队还有“苍蝇”,“舌头”和“盘古”等。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麦田守望者。他们的音乐有股英国味儿,吉它短促而清亮,节奏快而机械,演唱则相对含蓄。他们的歌词也有一些不痛不痒的愤怒,但更多的是反映当代青少年那种既要反抗,又没什么“沉重”的使命感的无聊。“清醒”,“花儿”和“新裤子”等乐队也都走的是这个路子。“子曰”的音乐倒也深刻敏感,而达达类的新生乐队早已不再象老一代摇滚歌手那样深沉和痛苦,因为他们拥有青春,所以他们可以挥霍青春。
谈到中国的摇滚,我们不能不提到朴树、郑钧和许魏。朴树在1998年出的那张名为《我去2000年》的专辑里,有凄美到极致的《那些花儿》、《召唤》,还有另类到骨子里的《New Boy》、《活着》,甚至还有一首俄罗斯风格的《白桦林》,个性格孤僻的朴树无疑讨好了每个人。郑钧也是本人所喜欢的摇滚歌手人之一,他的摇滚朴素而不媚俗,轻灵而又唯美。无论是富有民族特色的《回到拉萨》,还是浪漫到极至的《灰姑娘》都显示了他的过人的才华。前些日子随着《流星花园》的热播,他那首片尾曲《流星》更是让很多人记住了他。许魏是最近倍受推崇的摇滚歌手,他的音乐有着诗一般的气质,隐隐藏着一种忧郁,一种茫然,还有一种沧桑。他的音乐就象他的人一样质朴、简洁,有个性而不张扬。无论是《故乡》、《九月》、《方向》、《闪亮的瞬间》,还是《水妖》、《青鸟》,都显示了他的与众不同。许巍的音乐就是音乐,纯净的不带一点杂质。2002年年末推出的新专辑《时光——漫步》更是将他推到了成功顶点。音乐中展现出娴熟的技艺,饱满的情绪,平和的心境和优美的旋律。风格没变,沙哑和无力的嗓音没变,但是那个简单和浮躁的交替,敏感和忧郁的集合的许巍渐渐远去了。许巍的变化就象一个人生命的裂变,悄无声息,却又刻骨铭心。,因为他,很多人都更深爱音乐,更懂得如何珍惜音乐。
自崔健开始,中国摇滚乐一直被视作另类、异族和地下之声。在这个摇滚复苏的年头,“地下”已成为理想主义、创造性和异质性文化的代名词,它从未有过艺术自身的标准,也似乎并不需要人格力量之外的其他成就。但是摇滚并不仅仅是音乐,而必须是以音乐作为基础,摇滚一旦背离了音乐,也就失去了它的生命基础,不论它是多么疯狂抑或华丽,也将如雨夜的火把瞬间熄灭。摇滚乐要有态度,要有性格,但并不是披散了长发戴几条链子撤着嗓子喊几声就是摇滚了;摇滚是自由的,但是也并不是越是怪异越是另类就越摇滚。不论传统摇滚乐还是布鲁斯、朋克、电子音乐,摇滚首先是一种艺术,搞艺术是需要有才华的,是需要有恒心的。摇滚是需要创新的,可是创新太多,就不够直接,态度太外露,就可能幼稚。做音乐是需要花钱的,音乐也是需要传播的,可是既然是艺术总得有个原则,不要忘了中国摇滚乐的中国特色——精神的尊严。也许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中摇滚商业话是一个必然,但是现在的摇滚乐还处于一个低潮时期,何必急着嫁出去呢?社会是浮躁的,摇滚乐不能跟着浮躁,中国的摇滚乐还是需要有一点追求的。其实,如果每个搞摇滚的人或是乐队都向前迈进那么一小步,中国的摇滚本来还是大有希望的,可最终故遣盍四敲匆徊健?
另外,中国的摇滚乐要想有所发展,是离不开大众的,就象鱼儿离不开水,人离不开空气一样。娱乐不是摇滚的主要使命,摇滚乐是大众文化,或者说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它属于许多人的生活方式。但是我们的大众是受港台流行文化影响而成的,不是受摇滚乐影响而成的,大众总是对摇滚给予尖刻的批判的同时,却又希望摇滚娱乐自己。事实上,大众总是把摇滚扼杀在摇篮里之后,再站出来对摇滚进行不负责任的讥讽与嘲笑。任何事物要想有所发展壮大,都离不开肥沃的土壤,适宜的温度。如果说搞摇滚乐是中国摇滚音乐人的权利的话,那么给摇滚乐一个宽松的环境则是人民大众的义务了。
摇滚是地火,可是这几年“中国火”烧了又少,总难成燎原之势。有人说现在是中国摇滚乐的黑夜,可是既然是黑夜,就孕育着无限生机,就会有无数的星光闪耀。既然黑夜已经来临,那么黎明还会远吗?
因为热爱,所以难免苛求,写下上面这些文字,并不想指责什么。在看惯了中国摇滚乐的痛苦与彷徨之后,心中只有一个希望:期待着中国摇滚乐的星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