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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丽的女人是沧桑的女人--陈冲专访(图)
http://ent.sina.com.cn 2004年07月12日17:31 新电影


陈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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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时代的电影记忆,陈冲,是卓而不群、不可翻版的孤本。

  有个老人在报纸上写稿说陈冲为什么说“你们中国”,这篇文章一下就轰动了,说陈冲现在说“你们中国”,那她自己算什么?

  我想我是唯一的,我是唯一的金鸡百花奖影后去端盘子--我当时并不觉得太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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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老板在介绍的时候我有点无地自容

  一个是信仰的幻灭,一个是初恋的死亡,这两个东西使一个人的整个青春迅速老去,但它们也促成了一个人的成熟

  如果电影没有被发现被创造,我们这拨人一定都在马戏团里

  我能够懂得生活所给予我的优待,我能够体会到一份感激,而年轻的时候没有

  坐在酒店大堂等待陈冲时,心情复杂。见过很多曾经辉煌的女演员,人入迟暮,她们大多过于在乎自己的脸,太刻意粉饰,让人未免悲哀。陈冲来的时候却是一身运动衫,略施粉黛,风韵犹存。但无论如何,这毕竟还是个生活在聚光灯下的女明星,摄影师在侧面补光时把反光伞抬得稍高,她顿时觉察到,感到不快,说:“你打那么高那么侧的光,是不是跟我过不去?”我们异口同声说不会,补光到位,能把你拍得更漂亮,她这才释然。

  经历多年的世事沧桑,陈冲已经习惯于把自己的心守得很严,但这却是属于那种你能找到钥匙她会被慢慢融化的女人。她从不刻意回避以往的尴尬,在谈话过程中表情丰富,有愤慨,有激越,有伤感,也有不屑,那一代人的真诚和理想主义似乎并未完全褪色。

  1、[小花]

  □ [向日葵]里这个人物是什么吸引了你,你好像说过,她是个在琐碎中老去和幸福的人?

  - 我在片子里演一个母亲。电影从1976年讲到现在,是一家人几十年来的生活,涉及到家庭关系、愿望和矛盾,还有家庭成员相互之间的爱。因为我从来没演过这样的角色,尤其她是个北方妇女。[小花]以后我就没演过这么脚踏实地的朴实形象,她爱丈夫爱孩子,她的所失、所得,她在生活的挣扎中渐渐成为一个老太婆。我很少演这种角色。在美国,还年轻的时候演特别异国情调的美女,年龄大就演反角,就是美国人称之为“龙型”的那种女人,都是那种离生活特别远,没有生活质感的人。

  □ 你刚才提到[小花],当时你是靠淳朴的表演,现在演技的成分是否更大?

  - 现在已经没有能力那么本色了,人的单纯、天真会随着年龄失去,只有个性还在。

  □ 这个角色和你自己有没有相通之处?

  - 这个人物我挺熟悉,因为从小我母亲、姑姑,邻居,好多女人都差不多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她这人还有一点好,虽然没什么条件,还尽量在积极地生活,不消极,属于精神面貌很健康的女人,今天的电影里,好像扭曲的比健康的多。

  □ [茉莉花开]你也是演母亲,但比较阴郁,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与这部戏里的母亲截然不同?

  - 非常阴郁,非常扭曲。这部戏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的历史,我有个好朋友现在住在(北京)国贸,以前也住小杂院,我跟她讲这个故事,这样一个家庭,她说这就是讲我爸妈,她有这种认同感。我们这个年龄层的人都会有这种认同。我这个年龄,好角色其实已经很少了。

  □ 这是所有过不惑之年的女演员共同的尴尬,包括国际上极具知名度的女星。

  - 对,所以我就转行写作,做导演,但导演要求的时间、精力太多,现在我孩子还太小,所以有这样的电影可以演我觉得挺开心,因为演毕竟轻松。做导演之前我也观察现场,但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做过以后对现场有一种控制,对每个细节似乎有更好的把握。

  □ 当初你对“文革”的题材选择就挺出人意料,90年代伤痕文学的这种反思基本已经结束了,你还是选择了这样的题材,当时是出于什么考虑?

  - 我觉得插队落户这些东西当时根本没有好好写过,文革也没有好好写过,我是这代人最后的尾巴。

  □ 当时的文学作品,包括《绿化树》、《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或《今夜有暴风雪》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准,但你依然觉得在电影中它并没有真正的表现?

  - 没有表现过,没有。而且也不是说我好像为了表现什么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是无法用语言解释。你的生活经历决定了你取材,你看到某个东西就有这样冲动,不管有多困难你都想把它讲出来,因为这个东西对你是有意义的。当时的冲动是非常本能的。

  □ 这是你的第一部导演作品,相信你在题材选择上是经过一番酝醇的?

  - 是题材选择了我。在接触那个故事之前我还没想当导演。

  □ 就是说你读完严歌苓的作品后你才有了执导的冲动?

  - 对,我就想去导演,所以是题材选择了我,而且往往是题材选择我们,主题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主题是由你的生活经历为你决定的,自己是身不由己。

  □ 这有点像写作,当你创造了一个人物后,在写作过程中是他带领你去行动、去选择。

  - 对。

  □ [小花]当时很轰动,你是当时少年们的梦中情人,那你觉得你当时的成功,成为文革后第一代少女偶像,而且是最走红的,你觉得这是时代造就的还是你本身演技的成就?

  - 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时代造就的,你把每个最大的明星单独拎出来放到另一个时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个东西本身没什么价值,你把它搁在某一个东西上、某一个位置上,它突然美丽了,所以都是时代造就的。

  □ 但是就同时代的女演员来说,甚至以后的龚雪等那批女演员,你的经历也是无法拷贝的,那些演员都销声匿迹了,但你还保留着知名度,你觉得这主要靠的是什么?

  - 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我觉得完全是时代造英雄,并不是说我不努力、不爱电影,我也有过曲折的道路,这些其它人也都做了,也许她们生不逢时,也许她们没遇到机会。

  □ 你觉得完全是运气吗,好像也不尽然。

  - 没有,运气很重要,每个人都在努力,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我的确是付出了,也愿意付出,我喜欢电影,以电影这种东西去讲故事是我认为最享受的一件事情,写也好导也好演也好,我都很喜欢。而且我也很喜欢做观众,我其实是个特别好的观众,喜欢看电影,所有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我仔细想一想,的确是得到过一些机会和帮助,只能说是算是很运气。

  2、在美国

  □ 我记得早年《大众电影》登过一组你在美国的照片,我印象最深的是你打网球穿着那种很清爽的运动衫,当时你说过一句话“我学成以后一定要回来的”,可后来为什么决定留在美国发展呢?

  - 成家了,就留在那了,然后也有机会了。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一些事情,有点心灰意懒。

  □ 能谈谈吗?

  - 第一次回来是1985年,我24岁的生日,差不多要毕业了就回来看看,结果闹出一场今天看非常可笑的风波,弄得我家、我姥姥,还有父母都特难受,我自己也很难受。我就回美国读书去了,眼不见为净,但家里人很长时间都在奔波着给各种机构写信去解释这个事儿。今天看,这事儿怎么那么可笑,但在85年这的确是件很大的事。(说到这她停止了谈话)

  □ 那时候我太小,但这事肯定我知道,你能提醒我一下吗?

  - 我到春节晚会上去说几句话,我正好在北京跟唐国强、黄健中一块喝了点酒,接着到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节目上讲了几句话,微不足道的一些东西,随后突然有个老人在报纸上写稿说陈冲为什么说“你们中国”,我根本没有说“你们中国”,我就说中国有这样一个传统在自己本命年系红腰带什么的。

  □ 就现在回头来看很荒谬,有黑色幽默的感觉?

  - 非常荒谬,但这篇文章一下就轰动了,说陈冲现在说“你们中国”,那她自己算什么?我现在在美国生活20多年了,都不可能说你们中国,根本说不出口,口型都说不出来的,可当时这整个成巨大的风波,她现在说“你们中国”,当年[小花]、[海外赤子]被那么多观众所爱戴的,觉得有一种背叛,当时如果有人给你加上说你这人不爱国的话,你基本上就完蛋了。今天看都想像不出怎么会出那样的事,但当年就那样,于是我心灰意懒地回到美国,随便结了个婚,就生活下去了。

  □ 你说你第一次和柳青的婚姻是随便结的,为什么,是因为生存还是脆弱?

  - 挺随便的(笑),就是觉得孤独,没有家。我特别需要有一个家的感觉。

  □ 就是说那段风波还是影响了你整个人生,否则就不会有那段婚姻,你整个人生也会少一些伤心往事?

  - 是他在美国送我上的回国飞机,我当时还说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你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回美国后就和他打了个电话,通完电话以后一两天就结婚了。

  □ 那你在美国生活时最大的困难是什么?肯定有很多困难,好多女演员过去首先是端盘子,老板还要介绍这是我们中国的金鸡百花奖影后。

  - 其实其她的金鸡百花奖得主肯定没有端过盘子,我想我是唯一的,我是唯一的金鸡百花奖影后去端盘子,你想想?(爽朗的大笑)

  □ 那是她们不说,你很坦然说出来而已。

  - 年轻就有这点好,年轻你不会太多考虑这些事,我当时并不觉得太怎么样,只是老板在介绍的时候我有点无地自容。他是台湾过去的,他说这是中国的影后、最佳女演员,逮一个客人就这么说。 

  □ 当时你什么感受?

  - 就是觉得无地自容,那时候不会有什么太深切的痛苦。痛苦来自于比较个人化的东西,一般青春期所遇到的一些矛盾,比方说我原来是个挺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属于一个理想主义的人,我觉得理想主义很浪漫,但这种浪漫是后来的感受,当时还沉浸在一种很坚定的情绪中,演谢晋的电影后就成了名,一直属于要做年轻人榜样的那种,而且自己还把这挺当回事儿的,入团对我来说都是大事,都挺积极,所以到了美国以后,就要面临把整个价值观做一个改变。

  □ 这是最困难的?

  - 很困难。今天的人看来这算啥,但在当时,这的确是个大困难,这方面的挫折对一个人整个价值观是一次移位,而且我这个人又比较固执,一些旧东西还不是能轻易就推翻的。一个是信仰的幻灭,一个是初恋的死亡,这两个东西使一个人的整个青春迅速老去,但它们也促成了一个人的成熟。那之后有一段时间的彷徨,彷徨的时候一定是非常自我毁灭的。但我生活还蛮健康的,我总在向往一种积极的东西,演[大班]24岁,演[末代皇帝]26岁,其实还挺顺利的。

  □ 你是中国女演员中,唯一与三位重量级导演(大卫·林奇、奥利弗·斯通、贝尔托鲁奇)合作的人,这是许多演员一生梦寐以求的,你能谈谈与三个导演的合作吗?

  - 跟每个导演我都会学到很多东西,我很欣赏奥利弗·斯通和大卫·林奇,另外还有一两部电影这边不太出名,但电影人都是很好的。有个做过编剧的导演戴维斯·彼勃,他也得过奥斯卡,我和他合作过一部幻想片,他是个特别好的编剧,后来我自己开始写剧本,从他身上受益很多。好莱坞给亚裔人写的角色太少,但我却不断得到一些机会,所以事业并没有给我带来特别大的痛苦,即使有也不是那么切肤。可能会有些烦恼有些抱怨,但是不是那么深切的痛苦。

  3、理想主义者

  □ 那么今天共产主义和爱情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是什么样的?

  - 不管怎么说,我仍然觉得这两个都是特别美丽的东西,作为理论、作为理想其实是挺美丽。演完[小花],心里那么多年的熏陶,其实已经在我心理建立了。理想本身是特别浪漫的,革命更是个浪漫的东西,当时不知道,回头想才知道它对年青人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年轻人向往浪漫,向往理想,你没有一个超越自己自身利益的东西,那你的生命就不会那么汹涌澎湃。

  □ 当时是什么促使你去美国,在那个时代你是第一个走出去的?

  - 我天生向往未知、向往远方,总是有。现在的人去美国或其它地方都有个具体打算,我当时没有,特别盲目,比如说看《时代》上猫王的追悼会,听他的歌,在参考片中看到美国,而且我对语言,对英语都挺爱好,我在上海外国语学院学的是英语。今天我依然是很向往远方的,比方说我很想去非洲拍一部电影,导第一部电影就跑到了藏区渺无人烟的地方,就是对远方的天地有一种本能的向往。

  □ 当时没有先例,你是先行者,感到恐慌、孤独吗?

  - 恐慌倒没有,但确实太孤独了。我不是那种能轻易交友的人,我可能给人的感觉挺随和,因为从小在电影圈长大,但我的心守得很严,是属于容易孤独的人。

  □ 但你给人的感觉很热情,很坦然。

  - 对,这就是一个人的矛盾。在美国求学的第一个学期非常难受,回头想想特别可笑,因为我的确是向往的,在纽约的感觉肯定是另人兴奋的,跟身边的人没有交一个朋友,全部时间都用来给国内的朋友写信,就是那么一个顽固的人。

  □ 美国给你在远方的感觉,现在生活在别处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下一个远方会是哪里?

  - 我现在对上海特别感兴趣,有种怀旧情绪。距离让人产生某种不同以往的审美情趣,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在某个城市,然后再回去对那个城市有种新的审美,我挺想在那拍电影。

  □ 你在好莱坞最大的收益是什么?

  - 结识了很多好演员、好导演,对整个电影工业也有了一个切身的体会和经历,这是个很好的学习过程,为我积累了很多电影知识,对我将要做的事也是一种感染和影响。

  □ 在国内跟黄建中、滕文骥合作,到美国又与国际级导演合作,这有没有让你感觉震惊的地方。

  - 电影本身没什么不同,电影人就跟那种马戏团里的人差不多,如果电影没有被发现被创造,我们这拨人一定都在马戏团里。马戏团人是怎么样一种个性的,他要聚成一团人玩这种东西,然后到处出去演,扯一篷子一搭就可以在那演,没有马戏团这些人活不了的,马戏团里的人一定要去马戏团耍杂技,电影就是这样一拨人,这个是差不多一样的,这样一种个性、人格的人聚在一块了,每个部门的人都挺相像,让我有一种亲切感。当然因为预算的不同,当时我们在国内拍片,分镜头分得非常具体,每一个镜头都很短,表演不连贯,在美国的表演则整场戏可以连贯下来,它可以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尺寸的胶片把整个过程全部拍下来,这是个大不同,现在国内的电影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但分镜头分得还是比国外具体。但有些东西事先分镜头并不一定要特别准确,因为到现场你会产生新的想法,美国比较尽兴,这边是案头怎么定最后就怎么做,这是有差别的,这可能跟预算有一定关系。

  □ 现在像吴宇森、周润发到好莱坞发展,跟您当时的景况是完全不同了?

  - 他们是能带着本钱去的,我当时是完全把本钱扔掉了,一文不值,在那从头开始。从没台词的小角色开始往上演,完全重新证实自己,他们是带着资本去的,吴宇森那样的香港电影本来就非常靠近好莱坞,他的娱乐性、他的速度。其实香港人特别容易进好莱坞,他们一贯的训练就是这样的,片子速度快,而且他们的经验很可能比美国人更丰富。

  □ 你到好莱坞发展的历程既体现了你身上理想主义的一面,又让国内演员看到了异域闯荡的艰辛,可以说是硬币的两面,人们既欣赏你的执着和顽强,也对你的败笔很敏感,因为你没有同伴,你永远是个唯一的参照物。如果能重来,你更愿意作个现在这样的先行者也就是孤独者还是前面有人淌路的跟随者?

  - 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去攻克好莱坞,没这种想法。当时去了也没想到在那里演,一开始在餐馆打工,有几个学电影的同学知道了,他们对电影很向往,好莱坞对他们来说很遥远的,真正能踏入好莱坞的电影工业,简直是一件太遥远的事情了,他们说原来你已经在电影工业里了,你还真正在其中扮演了角色演过电影,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他们也说那你试试,而且工资比在餐馆打工高得多,我一开始是为了糊口去的。

  □ 之后你接片的质量是良莠不齐,是出于磨练演技需要还是争取出镜机会?

  - 当时觉得,有戏演总比没戏可演好吧,其实是没有选择。在洛杉矶的时候,在家呆着不演戏人会感到很不安,但合适的角色确实很少。不过还是有好多我没去,有两个特别高薪雇佣我的动作戏我就没去,当时我觉得我去是演电影、演戏剧,不是去打斗的,当时还有这种想法,现在想想蛮好笑的。其实我天性中体育素质挺好。我们这一代人烙印挺重,成长过程中电影还是个宣传工具,从没把自己当成是去娱乐人们的,香港电影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就是娱乐大众的,这跟好莱坞相通。我们往往把电影看得很崇高、很神圣,这些已经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血液里了,现在我们才开始做我们自己应该做的、想做的。

  4、妥协

  □ 我个人觉得你最精彩的演出是[红玫瑰与白玫瑰],你觉得娇蕊和你有相似的东西吗?你如何看待这个人物?

  - 这个角色应该说是我在表演上比较喜欢的,她是属于比较随意、比较马大哈,没心机的女人。那么热烈,但其实很单纯,性感的外表下有颗婴儿般的心。完全很单纯的内心,我其实挺喜欢这样女人。你塑造一个人物的时候总能从自己身上找到一点根源,同时表演更多的是跟着本能走的。

  □ 是不是你认为华裔演员在美国进入不了主流,作为导演就能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去掌控一些事情?

  - 对。其实大部分好莱坞电影是很公式化的,这种公式化电影不难导,我可以挺轻松的就去导。好莱坞电影是一个具大的娱乐工业,它有一个讲故事的公式,它有一个视觉上的公式,它有一个工作流水线,这套程序不是可以随便否认的。可艺术本身是需要自我的,当你更想个人化,想自我表达时在这种规范下就困难了。第一次做导演完全是凭着直觉,凭着一种执着,现在看技巧上很不成熟,但有个特别闪光的东西就是你第一部作品中有种强烈地想要表达的愿望,特别真诚,这是最可贵的。我对自己得到的一切都可以一耸肩膀觉得没啥,但对[天浴],我觉得受之无愧,因为我付出的比得到的多。这个世界厚待了我。

  □ 哪个导演的理念对你影响最深?

  - 奥立弗·斯通。他是个特别固执的人,他特别有自己的观点,而且他的观点非常偏激,但他对自己的观点非常忠诚。他的这种固执和忠诚很可贵,电影经常是一种讨论的东西,创作者会想这样是不是把观众就得罪了,他绝对不会这样想。做[天浴]时我也是这样,今天我就没有当时那么坚定,当时我就这么写、这么导,没人可以改动,有人说不该是那样结局,而我不会变,没有那样的结局我就不拍了。

  □ 刚才你说自己的生活选择是出于本能,但现在回头看你的人生似乎是计划出来的,蛮精彩。

  - 我没有计划,我这人不计划,我完全是随着生命给予我的每一个机会在动。我大概是随心在走,包括做导演。现在我想在上海拍电影,有具体资料和故事,有几个想法,有几个不同的可能性,目前故事有好几个版本在选,我电影所表达出的属于上海的一切要有一首情歌的感觉。

  □ 这段时间你回国内演了两部影片,是想把事业重心放在国内,就像你刚才说得有种皈依,还是对现状的一种妥协?

  - 可能是一种妥协,不过这两个角色还是我挺喜欢的。其实对生活的妥协也没有什么错,我经常对生活妥协,随着生活呈现给我的一切,就跟流水一样的生活,没有任何刻意打算。要领会生活给予我们的每个信号。

  □ 白先勇说过,最美丽的女人是沧桑的女人,简·方达也说过,每一道皱纹对女人来说都是财富,你觉得你现在达到这个境界了吗?

  - 我在还一点皱纹都没有的时候就已经沧桑了,现在有皱纹了倒反而满足了,因为我能够懂得生活所给予我的优待,我能够体会到一份感激,而年轻的时候没有。(文/本刊记者 孙菁 图片/ 付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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