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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驴驴
“电话鬼”到“手机鬼”,也许你会对此不以为然,也许你早被“凶铃”的一干劣质模仿坏掉了鬼片的胃口,也许你会认为它是“凶铃”副产品的一次外形上的改良。这就错了,你大可不必担忧影片的平庸和老套,因为本片的导演是——三池崇史。当手机遇上三池崇史,不变态?那是不允许的。
三池崇史挑战恐怖片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这是日本恐怖电影所处的最繁荣昌盛的时期。中田秀夫、饭田让治、平山秀幸,这一干中生代导演在黑泽清所开创的惊栗、压抑影像的基础上,彼此以自己的风格在恐怖视觉的营造中各抒己见。他们有写实、有写意、有推理、有剖析,而集体上的共性是对氛围渲染的重视。然而,越流行的事物越短暂,就在这种形式技巧逐渐模式化并几乎被全世界一窝蜂式的引为己用时,创意上的缺乏终于迎来了日本恐怖片的衰竭。逐渐,日本很多电影人退出了恐怖片的领域,只剩下一些不入流的小导演在炒冷饭。去年,就算由黑泽清出马提携清水崇的《咒怨2》也依然无法挽回大局。缺少新鲜血液的恐怖片跌入了空前的低谷。可是,此间的惨淡经营并没能阻挠三池崇史的突然介入,相反却让他欲罢不能。他对恐怖片突发性的关注甚至颇有点“大师救世”的意味。如果说去年的《牛头》还处于他的转型过渡期而无法确定是否在刻意地恐怖,那么《鬼来电》就可完全归进恐怖片的范畴了。尽管它依然违背着传统的日式恐怖片。
在《牛头》中,尽管毛骨悚然的音乐伴随着诡异的场景如影随行,尽管三池崇史从阴曹地府中搬回了牛头马面,但暧昧和黑色终究遮掩了恐怖喧宾夺主。而《鬼来电》虽然还是没有回避掉黑色和cult味,但他确已调整了恐怖与黑色元素间的比重。
恐怖片还是cult片?
本片称之为恐怖片,因为它着实很恐怖。我们能看到三池崇史对传统心理恐怖技法颇费心思地沿用和效仿:在电视台和废弃的医院两个场景,他大篇幅地采用阴森的音乐和出其不意的画面惊吓观众,甚至借来“飘浮”的鬼手等经典桥段。这在他以往的作品中算是史无前例了。但是,他对鬼的刻画并没有继承“贞子”式的只闻其声难见其人。本片中的女鬼,争先恐后地在银幕前多次曝光,似乎在证明自己的真实存在。是的,正是这个病态女鬼真实存在的前提,才为三池崇史新一轮暴力游戏的正常运转提供了可能。我们来看看这个女鬼都干了什么?她残暴地把别人的胳膊撕裂,乐享其中地把他人的身体剁成几块,快慰地把他人推进火堆,干这些还是在确保对方没有死亡、意识尚存的情形下。这不明显就是一个典型的施虐狂的病态行为吗?这似乎又让人回到了三池崇史四年前的《切肤之爱》,甚至那里的女王还不及本片中的女鬼暴力变态呢。
在《午夜凶铃》式的鬼片中,向世人诅咒的女鬼总是有着凄惨的身世和难言的苦衷,继而也使得她们的复仇在道义上合情合理名正言顺。而接下来的故事往往随着女鬼冤屈的化解,最终把诅咒解除。
那么本片中的女鬼是否也有着含冤而死向世人复仇的背景呢?并非如此。这里女鬼的杀戮,归咎于她生前的心理疾病。按照三池崇史的逻辑:“那个患有精神疾病“代理性佯病症”的女孩,在一次对妹妹的施虐游戏中,突因自己的哮喘病发作死去,却也因而把未痊愈的虐待狂疾病带到了阴间。”可见这个全新的故事框架是如此的新奇,与之同类鬼片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其实影片中的某些所谓的“恐怖”画面,也是有悖于传统的日式鬼片的。诸如手机上爬满了不洁的蛆虫、在惊吓中被扭曲的五官、主人公与满面疱疮的女尸(女鬼)相拥,这些绘声绘色的视觉凌迟,绝对是恐怖不足、恶心有余。在传统的鬼片中出现得不多,于三池崇史的血腥cult片里却随处可见。我们可以看出,三池崇史是以顽劣的姿态来戏说鬼片的。鬼的存在,助长了三池崇史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借助于女鬼神通广大的超现实力量,三池崇史终于有机会把时空恣肆地随意操纵。手机的屏幕,成了死者预见未来的窗口。而就在我们刚为女主角柴崎幸逃脱了死亡“时间点”而松口气时,三池崇史竟又出其不意地让“时光逆流”。再次逾越了你我思维上的禁锢。
电视台抓鬼一幕颇有讽刺意味。濒临死亡的吹石一惠妹妹,在导播员口是心非的游说下走进了转播室,荒诞地给观众上演了一场女鬼索命的现场直播。这里不仅使《鬼来电》的恐慌趋于真实,更暗讽日本电台对提高收视率的不择手段。如此关键的时刻,电视台竟然不忘记插播广告。三池崇史此处的冷幽默使物质社会的本质一览无遗。
代理性佯病症(Munchausen Syndrome by Proxy)
代理性佯病症是医学上一种罕见的精神错乱病,患者通常为母亲,受害者通常是其子女。患病母亲会声称孩子有病甚至蓄意弄病他们,然后带着孩子四处寻医,以之博取他人的注意和同情,用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出乎意料的是,本片中的患者不是母亲,而是她的女儿。然而母亲的过失,却是女儿化作厉鬼的间接原因。死于哮喘病的女儿,于阴间依然饱受“代理性佯病症”的折磨。
其实这依然是一个家庭疾病的故事。不难发现,影片中的杀人凶手,是由母亲和女儿两人(鬼)共同扮演。她们久不散开的怨气,皆由人间的失落所致:女儿的病痛需要亲人的关爱和治愈,而母亲缺少着母爱的倾诉。女主角柴崎幸的跻入,可谓把二人的遗憾弥补。
这是一个呼吁世间冷暖的故事,家庭成员间的冷漠和隔阂,正是当今日本社会所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柴崎幸幼年离家出走逃离母爱的特殊身世,恰到好处地慰藉了女鬼母亲的孤寂的心。当她与女鬼母亲抱作一团涕泪俱下时,终使她逃脱劫难。而她于此扮演的这个“女儿”角色,也预兆了女鬼女儿的前来“附体”。
终于,女鬼女儿来访,被“附身”后的柴崎幸成了新的“代理性佯病症”患者。而此前她在与男主角堤真一的生死患难中二人已萌生了爱恋。堤真一来了,在二人相拥中,柴崎幸把匕首插入了堤真一的小腹,继而又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在床榻边照顾着他的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她微笑着把糖果送入他的口中,而她的另一只手,依然攥着那把匕首……
接下来的故事已经不明而喻,也许爱情的力量终会治愈她的病痛。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宿命的孽缘中,作为受虐者的他将不再畏惧肉体的疼痛并且是毫无怨言的。
耳边再度响起有如《拜访者Q》《牛头》片尾曲一样的暖暖忧伤的旋律,影片结束。其实,我仍然愿意把它看成是《拜访者Q》的续篇。
(蕥 嬉/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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