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来源:域外杂记 刘 媛今晚你有地方睡吗
上周的某个午夜,小敏突然打来电话,绝望地说,我没地方睡了,你能帮我找找吗?仔细一问,小敏的信用卡已透支千元,手边仅有二十个欧元。我和几个相熟的朋友四处打听,但谁也不肯租房给一个身无分文的留学生。一筹莫展之际,皮埃尔提议,让你朋友先去莎士比亚书店住两天吧。我拍手称是,想起和老乔治的相识过程。
不久前的一个下午,和皮埃尔去左岸的莎士比亚书店做外拍。进门后,各自扛着DV找角度。满墙的英文书在镜头里上下跳跃,我攀上书店二楼走了几步发现一间小屋。从敞开的大门向里望,一位满头银发衣着随意的老人正在喝咖啡。当时,我甚觉好奇。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坐进这家书店的小房间边看书边享受阳光,经过岁月荡涤的老人与旧书使整个空间微微泛黄。我极想将这一切拍进DV,于是贸然地上前敲门。
老人刚听到我说的一句下午好,便抬起长长的胳膊用中文说:“你好,姑娘。”我说明来意后,老人随意斜靠在沙发上表示可以拍了。我请他对法国人的阅读习惯谈几句,他相当幽默地表示:阅读对法国人来说就像油条对中国人一样。拍摄完成,老人突然问:“今晚,你有地方睡吗?”我相当反感,答当然有。他听罢在阳光下微笑着:“那太好了。”书店门口,皮埃尔说:“你去采访乔治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指了指小屋的方向:“那是莎士比亚书店老板乔治的房间,他92岁了,非常善良而且对中国有很深的感情。遇到来店里的中国人他都会问,今晚,你有地方睡吗?如果你回答没有,他就会告诉你莎士比亚书店准备了免费睡觉的地方。我说:“当时以为他企图不轨,还好没有发怒。”皮埃尔哈哈大笑:“我也在这儿过过夜的,老乔治在书店二楼和三楼挨着书架摆放了床位,专门接济暂时无家可归的人。如果是失眠来找他聊天或者请他推荐两本好书,他也特别高兴。”
昨天,小敏又打来电话。她在莎士比亚书店住了两天,最后通过老乔治认识了一个找房客的武汉女孩。小敏说,想不到那武汉女孩也在莎士比亚书店避过难,而且到今天都记得老乔治的话:“今晚,你有地方睡吗?”正在白话郑平你家有棉猴吗
当年我在大兴混的时候,一时兴起,跟两个哥儿们雇了辆四轮拖拉机,到庞各庄拉了一车西瓜在街边卖。一车瓜两千多斤,五毛一斤在瓜地摘的,一元一斤卖,花了三天时间全部卖完。除去雇车的100元钱,平均每人分得447元,相当于当时全月工资的1.5倍,成就感不言而喻。
但那两个哥儿们不知道的是,我后来比他们多得了一笔外财。在瓜地摘瓜的时候,我用身上的背心跟一大爷换了一件土布褡裢,就是电影《小兵张嘎》里那种。后来艺术系一老师布置展室,正好看见了,说什么也要拿去挂在墙上,硬塞给我100元钱,说公家的事,不能让哥儿们个人吃亏。
俺娘来北京的时候,我带她去赛特逛,在插花工艺柜台看见一把麦穗标价388元。俺娘在农村长大,对庄稼有深厚感情,围着那把麦穗转了仨圈,瞧瞧周围无人,悄声问道:孩儿,这是什么稀罕麦种啊,这么值钱?那次是俺娘第一回来北京,怕给儿子丢脸,专门在家做了身衣服。我在火车站一看差点没乐死:整个一身职业装,硬邦邦地裹住娘那有些佝偻的身体,像极了演小品的宋丹丹。
在北京,别看那些写字楼里进出的人个个西装笔挺,那都是当马仔打工的,你什么时候看见五星酒店的大堂里逛荡着穿着旧时黄世仁衣服的散淡人等,才是真正有钱的主儿。我在一次小型聚会上看见一著名的现代画家,赫然套着我那年跟庞各庄大爷要来的褡裢一模一样的一件衣服,起初真的怀疑这人是不是跟那所学校艺术系老师认识,把那件衣服穿来了。后来借机走近一看,确认了不是,那件是土布的,这件是丝绸的,差着行市呢。
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人都怕落在潮流的后面。但是潮流变化太快,能领导潮流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明星,比如敢把高跟鞋顶在脑袋上的王菲;二是很聪明能够准确预测明天流行什么的人,比如当年第一个穿露背装露脐装的人。如果你不幸一不大胆,二不聪明,比较保险的办法是找部老电影,看看六七十年前财主是怎么打扮的,照猫画虎,一般会得到比较具有传统文化内涵的评价。假如你家衣柜里还有件多年没人穿过的棉猴,千万别扔了,10年之内,必成抢手的流行服装。职场红楼沈威风做人要厚道
京剧是国粹,能上奥运会闭幕式上耍一把。现在有文化的年轻人中,说自己喜欢听戏的人也越来越多,上卡拉OK时常能听到《智取威虎山》。我承认我其实是个很媚俗的人,什么时兴我都不情愿被拉下。可惜又没生副好嗓子,京剧那玩意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唱的,所以我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看戏看戏,是真的只看不听,读起词谱来了。
在广东呆了两年之后,连带着对粤剧也有些好感起来。据说粤语是古语,唱起戏来,自是遣词古雅,念白铿锵,方不辜负了那繁复的十几种声调。粤剧的唱法纯是假声,演员们个个练就了一口字正腔圆、底气充沛的唱功,听起来别有风味。
这两天找到一本粤剧《红楼梦》的脚本,未看之前先已经失笑了。想那广东人,天生眼窝深,颧骨高,扮起江南少女林妹妹来,已是不像了。说回《红楼梦》,调包计写得龌龊不堪,不过那个蒙太奇手法倒是很超前,一面娶亲一面断魂,很有气氛。黛玉临死直着嗓子叫了声:“宝玉,你好……”为高鹗挽回不少颜面。多少怨多少恨,多少不甘,都在这四个字里面,却没有一个字写了怨,写了恨,写了不甘,真是超水平发挥了。除了这个,我还真是想不出黛玉临死前该说些什么。而粤剧中,林妹妹是这样叮嘱紫鹃的:“……紧记我最后言,我生不受他寸义尺恩,一朝身去,我亦唔受他清香一炷,半张纸钱。更未许他拜祭我嘅灵前!”
真是声声断魂夺魄,只让人怀疑这究竟是那身负冤屈、死不瞑目的窦娥,还是那手持利斧要劈棺取脑的田氏。想那林黛玉,世代书香,气度高华,纵然艳谱误递,萧郎爱错,也断不会如此这般咬牙切齿,彻骨仇恨吧。况且那林黛玉进府之后,老太太的千般娇宠,宝玉的婉转回护,十数年的养育,难道在她眼里都不算寸义尺恩吗?
这个词谱,大概是现代人写的罢。而现代人也总是这样,一旦反目,过去的点点滴滴全盘作罢。好的全部变成坏的,曾经的恩变成市恩,曾经的情变成虚情,曾经的意全是假意,曾经对你的好,也全部忘掉,就当没有发生过,剩下的,只有恨。对人如此,对事如此,对公司都是如此,一旦离职,忙不迭的爆黑幕,诉冤情,只有公司欠他的,没有他欠公司的。
好在高鹗还算有点良心,让她和宝玉那段隐秘的心事,那一片自伤自怜,那一段委屈怨恨,只化为“宝玉,你好……”四字足矣。要真是这样一通埋怨,未免太不厚道。突然又想到,或许林妹妹这样心思剑走偏锋的人,真的容易走到极端,本来,她也算不上一个厚道的人啊。虚心态度徐昕不要对她说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很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朋友聚会,大伙儿聊得热火朝天,可只要一轮到我发言,气氛就陡然变了。我还没说几句,听者就全没了兴致,开始小范围地交头接耳,直到再次出现一个大家都很热衷的话题为止。因此,非常惧怕三人以上同行,因为我的闷,总是被人撂在一旁———寂寞的人,在人群中最寂寞。
后来帮旅行社做导游,成天面对外国游客,主要任务除了介绍,就是逗乐,用笑话来填满旅途中的空白时间。对于我这个闷人来说,要把满满一车听众逗乐,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幸好我所接触到的北欧人都算和善,而且十分敦厚,只要我一讲“笑话”,他们基本上都能比较配合地大笑一番,不至于让我过于尴尬。
我最常甩的一个“包袱”是这样的:每次和客人一起坐电梯,我会指着墙上标牌对他们说:“这里写着‘限乘16人’,但这只是对中国人而言,如果换作你们瑞典人,一部电梯乘10个人大概就该超载了。因为你们看上去比我们胖多了……”
就是这么一个无聊至极的“笑话”,居然可以把他们全都逗得前仰后合,而且屡试不爽,几乎成了我的保留节目。心里常常暗爽:这帮北欧人实在太好对付了。
那天坐在从丹麦飞往瑞典的飞机上,我随手翻着座位前的那些报纸。在瑞典《今日新闻》报的文化版面上,我突然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外国女人穿着唐装,站在一座中国古老庭院的门口。于是我仔细地读了读那篇文章,原来是一篇书评,一个在中国学了三年中文的瑞典女记者,用中文出版了一本介绍中国文化的书———《金发碧眼看中国》。那篇书评的导言部分,选用了书中描述中国人性格的一段话:
“大街上,一个中国人可能会走上前来直白地对你说:‘你实在太胖了!’或者指着你的手表问你:‘这个多少钱?’他们并没有恶意,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看完这篇文章,我猛然意识到,即使是那个“胖人”的玩笑,以后也不能随便乱开了。在外国人面前,还是稍微收敛一点比较好。TV人生导弹熊人人为我
我们经常无偿帮同事做节目。这倒不是说我们有多高尚,而是大家都会遇到忙不开的时候,今天不帮别人,明天别人就不会帮你。真正遇到急活儿,与其三头六臂,不如弟兄们出手。正因为如此,我们不得不佩服老记者鳄鱼:请此公帮忙无异与虎谋皮。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机电池那么不禁用,动不动就是“PowerOff”;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堂那么青睐他的家族,不是姥姥生命垂危就是舅舅驾鹤西去。但是有一点我们很清楚,那就是鳄鱼虽然从来不肯为我们编哪怕一个镜头,如果他本人需要我们救急,绝不会羞于启齿。车子他们好几次想联合制裁他,但毕竟深受敬业精神“毒害”,加上制片人刘大嘴随即调度,临了还是出手相助。看来我们需要一个既能教训鳄鱼,又不会影响播出的机会。老天一定也看不惯鳄鱼的自私,前些天,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
台里派鳄鱼去采访一个重要的表彰大会,原定早晨采访晚上播出,但是当天鳄鱼还在现场拍摄的时候,组织部来电话,说部长希望审稿审片,节目次日播出。会议现场信号屏蔽,鳄鱼的手机不通。导弹熊被指定帮助鳄鱼编辑,于是这个重要的消息就传达给了他。熊和车子一帮人密谋一番之后,将节目需要的画面全部剪辑停当,放在了公用的磁带柜里,还附了一封短信。之后全部关掉手机,溜之大吉。我们知道鳄鱼把自己的东西锁在自己的抽屉里,从来不碰公用柜子,这正是机关所在。
鳄鱼回来之后,找不到熊。找别人,未果。鳄鱼又要写稿子,又要找人配音,还要剪辑画面,忙得几乎脚炒菜。字幕员被导弹熊拐去打游戏,鳄鱼还得低声下气地求一个老技术员帮他上字幕,最后终于在播出前半小时草草收工。请头头来审片,主管副台长和主任此前审过了备份节目,已经走了。鳄鱼打通刘大嘴的电话,请他出主意。大嘴惊奇地说你的节目明天播出,小熊没有通知你吗?
鳄鱼悲愤莫名。第二天一见面就质问熊为什么不帮忙。熊不紧不慢地从柜子里拿出磁带:“谁说我不帮忙啦?”鳄鱼说那你为什么不开机。车子从旁边转过来,说人家姥姥住院,舅舅骨折,手机也没电了。在这种情况下还帮你剪辑,你连谢谢都不说一声,还怪人家,叫我们今后如何跟你合作?
鳄鱼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