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人在旅馆的房间里看电视台放的影片,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想了好久才发现是少了遥控器,我是想在包警官和麦坤妻子举枪对峙时开始慢放的,慢慢地看一个家毁灭,两个人死亡,必要的时候暂停,就当作悲剧还没有来临,但是电视机不提供这种功能,很残忍地逼着我一口气看下去,除非换台。以前多次看过《高度戒备》,情节和场景都很熟悉了,于是就这样跟在后面想着,把感觉更多地投在了片中两个主角的家庭方面,本身家在他们心中就占了很大的比重,包警官总是对未能抽出时间陪家人而感到愧疚,总见他在早上洗漱时对着镜子伤神,就连他脆弱一下,都是躲进卫生间偷偷叹气,家庭让他烦躁的心情归于平静。而对于麦坤,家的意义更大,妻子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失去了妻子他惟有选择自尽。
照常例,看这样的悲情电影我会不知所措的。《高度戒备》很悲情,尽管这种悲情发生在犯罪分子身上,可我总觉得应该给麦坤和他妻子更多同情,他们原本打算得手后远走高飞,过他们的太平日子。他们肯定会建立一个快乐的家庭,正当营生,麦坤继续做回他的高级工程师,不再赌马,然后生个小孩,某个晚上也带着妻子和儿子去楼下院子散步,像包警官一家人那样,享受一种算是平淡的家庭温馨。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善恶注定会有因果报应。
麦坤没有邪恶的犯罪动机,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肯定对生活和前程寄予了很高的希望。当他的希望破灭后,他否定的不是自己,尽管他把自己的财产挥霍得一干二净。因为他不喜欢输的感觉,这是一个能人的自我膨胀欲望,也必然引导他干一笔大的,在他眼里仅仅是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和他才华的施展并不矛盾,所以他一直在同警方斗智,这其实就是一个毁灭的过程,毁灭在自己营造的挣扎旋涡里。一方面他渴望同妻子过正常人生活,另一方面,他始终摆脱不了事业和人生失败的阴影。最终妻子死了,麦坤在妻子被包警官射死后,也开枪自尽。我原以为他会延续暴力的解决手段,和包警官火拼。但他佝偻着身躯跪在妻子尸体旁,一反吴镇宇在其他影片中张扬诡异暴戾的眼神,变得无助,绝望,充满了恐惧,失去了一切以后的恐惧。杀人可能一直在麦坤心里都是不情愿,且很畏惧的,和阿华一起杀死那个图纸设计员以后他就不曾安宁过。麦坤跟包警官说:杀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前的挣扎,死者的哀嚎,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除非你死。他一直背负着这样的心理恐惧,所以他认罪服刑都有点心甘情愿,只要求警方不纠缠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在他策划犯罪活动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这种矛盾正给反面的角色洒上了更多的人性色彩,社会公序否定的恶性事实背后,总掩藏着更为动容的温情。也正是这样,麦坤始终不像残暴的杀人犯,而他的自尽更像是彻底地坦白了自己所有的罪孽。
暴力在麦坤殉情行为中完全瓦解,失去了力量。如果影片结局是包警官开枪打死了麦坤,那片中浓郁的爱情和家庭氛围就成了掩饰暴力的借口,不管是犯人的施暴,还是警察的反击,都是单纯的杀人,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包警官开枪射死麦坤妻子是理智之外的自然反应,从他和麦坤斗智的较量中,他明显是被麦坤用心理战术控制着的,杀人对他来说,同样是罪孽,片中反复出现包警官执行任务中误伤骑摩托车的路人的镜头,然后镜头对着包警官的满脸紧张神情,可见他也一直对杀人充满恐惧,这种折磨常使他躁动,对同事,对家人,甚至对同事的死都满怀愧疚。他慌乱之中射死麦坤妻子后,神情恍惚,用枪指着麦坤,直摇头,他没想到麦坤会自杀,更不想再杀死麦坤,这时的挣扎无疑非常痛苦,给妻子的电话中他不由失声哭了出来,所有的委屈和压抑在家人的安慰中才释然。
由此来看,家庭在片中的分量已经超出了暴力和反暴力的电影主题,警察和犯罪分子的对峙也不仅仅是单纯的善恶分明那么简单,善的,恶的,都在与内心的某种恐惧情绪交锋,这时的善恶也分解成人身内部的冲突,而各自在家人面前都呈现出善良温暖的人性,我想,这部片子不应该停留在警匪片中的经典佳作这般评价上,同类型影片中少有的家庭温情值得用敬仰的态度去解读影片、解读林岭东。
(蕥 嬉/编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