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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自知,浮沉自理,自信是成功关键? 点击此处查看其它图片《东西象牙塔》
作者:孔宪铎
版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9月
定价:32.00元 作者的博士后导师MarioMoscarello(左二)、Wood医生(左一)和傅静珍,摄于多伦多儿童医院生化研究所(1996)。
(我)毕业之后,即去多伦多大学(UniversityofToronto)植物系攻读植物生理专业博士学位。1965年7月1日,我去多伦多报到,指导教授比我还小几岁,真是小老板,他是刚从英国伦敦大学皇家学院毕业的JohnWilliams博士。我的论文是他博士论文的续集《蚕豆叶绿体DNA的理化分析》。他把自己的一本论文交给我说:“你仔细地看看,就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去做。”以后好一段日子,他再也没有对我说什么。
是他,把我训练成一位能够独立的研究者。他好像教我游泳,其方法就是一手把我推进水里。冷暖自知,浮沉自理。
能去多伦多大学植物系读博士,是Guelph大学园艺系的一位朋友DaveSmith介绍的。因为他也正在那里读博士学位,我曾和他在1963年的暑假一起在KattleLake研究Blueberry的生态,异国朋友,很好相处。他教我英文,我教他烹饪。
记得在我攻读博士学位期间(1965年-1968年),多伦多大学植物系里的中国学生寥寥无几,学生理的有张建华、钱明赛,学生态的有戴子仙,学植病的有黄鸿章、郑稔雄,学遗传的有刘佐端。就这几个。
戴子仙博士是中兴大学校友,也是在植物系任助教时的前后同事。这次又在多伦多大学第三度相逢,真实属不易,他也成了我在多伦多大学植物系经历的见证人、终生好友。
我一心一意想要挤进北美洲的西方象牙塔,就是从1965年7月1日走进多伦多大学植物系三楼的植物生理实验室开始的。
博士学位是走进象牙塔的敲门砖,不能没有。
既然是目标已定,决心已下,那就像登山一样,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吧,在向上爬的时候,我只看脚前的三四层阶梯,从不看山有多高,梯有多峭,否则就会吓坏了,泯灭自己的士气。在困难没有临头时,不要去夸大它,被它吓倒。
我迈的第一步,就是先要学习,熟练实验室里各种大小的仪器,如分光光度计、离心机和超速离心机等等,它们使我眼花缭乱。因为以前我都没有学过或用过。又不敢问,只有白天从说明书上看图识字,晚上偷偷地小心操作学习。
我是如此苦心地去迎头赶上,以补过去的不足。过去,我一直是在田间工作的,在台湾学的是种植菠萝,在Guelph学的是种植苹果,用的是锄头、喷药器和施肥机。
我的导师Dr.Williams告诉我有一种石英石制的小滤光器,价值很贵,嘱我小心。第二天我就不折不扣地把它打碎了,这样的开始,多难过。涂了满脸的灰。
……从此,我开始闯出了老板的旧天地,并开辟了自己的新天地。首先设计出来一套分离和纯化蚕豆叶绿体的新方法,用物理和化学方法验证可靠之后,即先写成一篇短文IsolationofchloroplastsfreefromnuclearDNAcontamination在Biochem.Biophys.Acta(BBA)169:265—268(1968)上刊出。
我用自己的方法分离和纯化出来叶绿体,又用自己找到的最新的方法和技术从中提取DNA,再用当时较为先进的Analyticaldensitygradientultracentrifugation来分析DNA.可惜的是,植物系没有这种昂贵的仪器。有人告诉我在玛格丽特医院的癌症研究中心有一台。由多伦多大学医学院一位物理化学教授Dr.MikeRauth经管,我就趋前请教,他一口答应,只是疑虑,为什么学植物的人,要用这种精密仪器。他很耐心地教我使用,并讲解其功能和原理。当他觉察到我对微积分一无所知时,他露出无限的惊讶,我感到无地自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让我觉得没有读过中小学的困窘。为此,我不止一次地想去自修数学,可是数学却与其他学科不同,一步不通,就步步不通。你不懂,就是不懂。我看过大代数,也看过微积分,一窍也不通。
以后又有人告诉我,离我们植物系不远的儿童医院的生化研究所中也有一台同样的仪器,我就想借用儿童医院的那一台。因为每次去玛格丽特医院太远了,要乘电车,要花车费,要花时间,实验又常常是要做到很晚。
我去儿童医院生化研究所找Dr.MarioMoscarello.他是一个大高个子意大利后裔,为人直爽热情。在我说明来意之后他一口答应,只是好奇地问我,你用这种仪器研究植物的哪个部位。我说“花蕾”,大家都笑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我当初只要求借用两三次,却用了整整一年。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当初只答应借仪器给我,却留下我来做了两年他的研究员。
我所得的结果显示,在蚕豆中,细胞核的DNA和叶绿体的DNA具有相同的碱基成分,但其他物理化学性质不同。换言之,在蚕豆中,其细胞核和叶绿体的DNA都具双螺旋结构,都含有36.7%G+C碱基,都在高温(100℃)下使双螺旋分开。但有一项特性,细胞核的DNA和叶绿体的DNA截然不同。那就是当双螺旋结构在高温下分开之后,在同一条件下,叶绿体DNA很容易恢复原来双螺旋结构,而细胞核DNA则不同。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博士论文考核委员会的成员之一,Dr.N.P.Badenhuizen也就是当时植物系的系主任,却不以为然,他指出我的结果与早年诸多先进专家学者报告的有出入,假若两者之间有人出错的话,一定是我,一定是一位研究生,不会是多位名校的名教授。
世界上,到处都有学术权威,权威可以助人,也可以害人,我成了受害者。
于是,他决定要我用他们用的材料———菠菜和烟草去重复他们的实验。系主任是位大牌教授,又握有生杀大权,身为一位无足轻重的研究生,怎敢不从?委曲才能求全。
我忍气吞声,努力不懈,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重复那几位名校名教授的实验,他们有的在麻省理工学院,有的在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有的在华盛顿大学,有的在芝加哥大学和加拿大的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光是听到这一连串的大名,就足够把你吓倒。
我把这些名人的实验重复一遍又一遍,从菠菜和烟草所得的结果就像阴魂一样,和我从蚕豆所得的结果一模一样,当然都和他们先前发表的结果不同。我们系主任的结论很直截了当,他说我连做技术员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不能重复他们的实验,那又怎么配得上博士学位呢!
……(最终)我获得了多伦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靠的不光是我的努力,最重要的是自信,坚定不移的自信,否则早就在这条颠簸不平的路上跌倒了。
摘自孔宪铎《东西象牙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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