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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爵士乐宗师结束上海之行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点击此处查看其它图片 “爵士乐更是关于人类在面对极端困境时所表现出的能耐和耐力,它们能将任何毒害转变成正面的有效的药方。”图为荷比·汉考克在上海演奏现场。王奇摄
对话人物:荷比·汉考克 本报记者张璐诗
对话地点:上海商城剧院
对话时间:2004年9月24日下午
爵士乐不是美国专有的,它跟人类本质相连
新京报:注意到你的无名指上裹着布,是怎么了?会影响演出吗?
荷比:我给你看———是我不久前在车里夹的,手指差点夹断了,不过这布只是起保护作用,几个月就完全没事了。
新京报:中国是一个文化和其他国度很不同的地方。你觉得文化差异会不会阻碍中国人接受爵士乐?
荷比:我给你举些例子:佛教源于印度,这妨碍了中国人理解其精神了吗?基督教源于中东,可是你看它对西方的意义!什么事都有一个出生地,没错,爵士乐的诞生,跟非洲裔的美国人备受奴役的经历、对奴隶制的控诉有关,但绝不仅限于此;爵士乐更是关于人类在面对极端困境时所表现出的能耐和耐力,这些能耐和耐力能将任何毒害转变成正面的有效的药方———这才是爵士乐之所以吸引全世界乐迷的原因。
我想要说的是:爵士乐不是美国专有的,它跟人类本质相连。
新京报:中国很多人听爵士乐,可能仍停留在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和耐特·金·科尔的程度。你对此有何看法?
荷比: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耐特·金·科尔代表了经典中的经典,这是不用说的。但他们之所以经典,是因为他们表达的是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东西。
要知道,爵士音乐家的作用,不仅要不断重温、翻玩过去的经典,还要表达当今的时代乃至未来。我们试图跟听众们一道,以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和耐特·金·科尔为参考,从了解过去开始,带他们一起探索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全新世界。
我们需要动起来,需要改变,不可能上百年都在玩同一种的音乐啊!其实音乐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呈现,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我认为人人都应该放开心胸,接受新东西,无论如何,精神就在里头。
我想加一句:人们通常带着期望值去看音乐会,事实上当今人们的太多行动都依赖期望值的支撑。我自己去看音乐会的时候,绝对不抱任何期望,我想接受一种全新的经验,我会接受所遇到的一切,不会自我束缚。
新京报:今年五月部分北欧的爵士乐手来过上海演出,但风格以实验性为主,观众中不乏失望者,很多人觉得办得不算成功。
荷比:可我恰恰觉得,这样实际就是一种成功———因为观众没有意料的事发生了,大家对此印象都很深。这是好事,如果他们永远只得到他们所期待的———无论痛苦抑或快乐,那么人类永远不会前进。这是成长的必然。
与迈尔斯·戴维斯合作的日子无与伦比
新京报:能不能谈谈你们成长的时期?该是上世纪60年代吧?
荷比:对,对,对。也许因为上世纪60年代是个特殊的年代,青年人的运动风起云涌,整个世界都处在一个过渡时期,我想对于爵士音乐家来说,这个时期的“革命”,不仅是对于耳朵、更是对人生观的冲击。
当时每个人以极开放的心态迎接各种可能性,各领域包括摇滚、蓝调、放克等等,跨界无限,我们的选择很多数不胜数。“定义”这个词,经常令事物变得局限。我要说的是:爵士乐是无限的。因此无法定义。
新京报:从1963年开始,你跟迈尔斯·戴维斯合作了五年,我们都想听关于你们合作的事。
荷比:与迈尔斯·戴维斯(注)合作的日子,实在无与伦比,我学到了太多,至今我也继续在学,我但愿自己永远是音乐和生活上的学生。当时很奇妙,我听得出当他在即兴演奏的同时也在聆听我的弹奏———那年我23岁,而迈尔斯已经是大师,我竟然能在他的演奏上发现自己的影子!他教会了我怎样去“听”你周围合作者的音乐,而且将那些元素融入自己的演奏中。互动很重要。
另外就是自从跟了迈尔斯后,我在和声技法上也有了变化。我想迈尔斯·戴维斯的每一天对我们所有人都是赠予。对我来说,很难去比较迈尔斯后期作为“融合”爵士先锋时期的作品与他早期组建四重奏、五重奏时期的优劣———它们都很重要。
新京报:我知道你11岁已经跟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莫扎特的协奏曲。古典音乐对你在爵士领域探索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
荷比:我7岁开始学古典钢琴,古典音乐对我影响很大,现在甚至比以前更大。
加入迈尔斯乐队的时期,我听很多先锋的当代音乐,当时这种开放式的思维与空间,令古典音乐再次开始影响我。古典音乐里———斯特拉文斯基、巴托克、拉威尔这些作曲家对我影响很明显。
完美的排练使四人之间有深刻的信赖和默契
新京报:你对现代爵士乐的发展起了开拓性的作用,你觉得当前大行其道的电子乐对现代爵士乐的发展会有什么影响?
荷比:电子元素加入爵士乐早在我出生就有了,而到了上世纪70年代左右,“融合”爵士开始发展时,我就放了很多摇滚、放克、电子风格到音乐中,但当时乐评人总挑剔爵士乐里有电子音乐如何不好。我对不同种类的音乐很着迷,对一样事物的兴趣很容易被扯到另一件事上———这样的好处是能保持旺盛好奇心;但坏处就是,我如果不小心,每件事就只能抓到表象,达不到核心。因此我的目标是希望能把握每一样事情的精髓。同时,我会把我碰到过的都装进背包里,随时拿出来———将不同的音乐、文化混在一起,这是我最爱做的事。
新京报:你现在的四重奏,平时是怎样排练的?
荷比:我们要的不仅是谱子与即兴,而是要每一个成员都成为音乐行进过程中的一分子。我们排练一般先会闲聊几小时,聊人生、哲学、戏剧,还有韦恩喜欢的电影,然后才玩一会儿音乐。对话的结果就体现在音乐中。
记得有一次我从排练场回到酒店,激动得流下眼泪,因为我觉得我们刚刚恰好做到了我想要的,当时觉得难以相信:四个人之间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信赖和默契!我相信这就是完美的排练。
新京报:现在有什么特别欣赏的新一代音乐家吗?
荷比:我听得音乐很多。比约克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戴夫·马休斯乐队很棒,最近我发现有个西非的吉他手,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好的吉他手,我计划会跟他合作。
本报记者张璐诗
(注:爵士史上最有影响的音乐家之一,其创作风格影响了后代无数人,与他合作过的乐手大多在后来独树一帜,成为爵士界大师。)
采访后记汉考克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摄影丁阅
在9月24日、25日举办的“东芝上海爵士音乐会”上,大师一下来了三个,除了如雷贯耳的荷比·汉考克,还有我偏爱的“萨克斯”韦恩和“低音提琴”戴夫。当我面对着坐在离我不足一米远的沙发上的荷比与戴夫,已几乎流泪。更荣幸的是看到了这一幕:当荷比说起与迈尔斯·戴维斯一起的五年时,双眼倏然罩上神奇的光芒……
24日晚上,我听到的现场简直就是台上三个人的脑电波交流。之前乐队的Bebop或“放克”玩得如何精彩都失色了:因为最后这些老人家呈现给我们的,是骇人的前瞻性。
汉考克小传
荷比·汉考克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爵士艺术家之一。他不仅在音乐中展现了影响极其深远的创造性,同时也为流行唱片工业设立了一个标准,其四重奏乐队曾10次捧走格莱美大奖、40次获得音乐影片大奖。
1940年4月12日,荷比·汉考克出生于芝加哥的一个音乐之家,他七岁开始学习钢琴,两年后开始公演,高中大学时期就开始为爵士乐手伴奏。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早期和中期,汉考克的乐团主要从事俱乐部演出和录音,但真正使他声名鹊起获得广泛承认的是他加入迈尔斯·戴维斯(MilesDavis)的五重奏以后,他与迈尔斯共同呆了五年多,在合作后期开始将电子乐器、放克节奏和爵士乐即兴演奏结合在一起,即Jazz-rock风格。
1968年,他自己组了一个六重奏追求这种演奏观念。该乐队成为70年代早期最受欢迎和最具影响力的Jazz-Rock乐队。
从1969年开始,汉考克开始广泛使用电钢琴和其他电子乐器,包括合成器。1973年他将乐队削减为四重奏,首张专辑《HeadHunters》赢得巨大的销量。整个七十年代其余的时间,汉考克的音乐始终关注于这个领域。这十年间,他制作了数张传统爵士专辑。
1986年汉考克在电影《午夜时分》(‘RoundMidnight)中出演并演奏,还写了电影的配乐,因此获得奥斯卡奖。之后他在爵士乐界更为活跃了,但与此同时,他在音乐上的变化也疏远了一些喜欢他在戴维斯乐队时期的乐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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