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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号放映员
导演/编剧:索菲娅·科波拉
主演:比尔·墨里
安娜·法瑞丝
斯佳丽·约翰逊
乔瓦尼·瑞比西
片长:105分钟
发行:Focus Features
官方网站:www.lost-in-translation.com
所获奖项:第76届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
这是一个寻常不过的故事。Bob Harris,五十多岁,一个事业、家庭、人生皆停滞不前的演员,获邀到东京拍摄威士忌广告。对现状的厌倦、时差关系,再加上身处陌生环境,令他在东京过了一个又一个无眠夜。同一酒店另一房间,住了另一个彻夜难眠的人。Charlotte,二十多岁,盛放的年华,随摄影师丈夫到东京工作,丈夫工作繁忙,她却百无聊赖,在言语不通的国度不知所措......
夜阑人静,这两个寂寞的失眠人,只好在酒店的酒吧流连。蓦然相遇,同病相怜,长夜漫漫,结伴厮混,成为彼此的依傍。流落异地,人生的低潮处,不知不觉间,结为知己。到得猛然惊觉时,一段淡若止水却荡气回肠的爱情已然而生…
『主观视点』
意大利语言学大师Umberto Eco说,Translation is always a shift, not between languages, but between cultures. 翻译是一种转化,非指语言,而是文化。
戏中很多文化火花都有血有肉。日本人总认为男人独自在外,不为他安排美女陪睡不算尽了地主之谊。明明是外国人,日本人也照样对着你滔滔不绝地说日语。斗大的R,何以日本人却偏说成L音?美国人总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会说英语。外国明星在日本宣传,总爱说一两句不伦不类的日语,嗜好也突然变了空手道。美国人一方面讨厌日本,一方面又要去那里讨生活。
这些,也许并非只是translation这么简单。
东京还是那个东京。镜头下依然满眼繁华,浓妆艳抹。然而任人潮如何汹涌,街道怎么热闹,戏中人依然像在荒漠中游走。两个美国人眼中的东京,居然可以那么苍茫。
透过酒店一个个大玻璃窗所展现的东京面目,不论是从房间晴空鸟瞰满目高耸云天的大厦,或是从顶楼酒吧远眺一望无际披上彩钻黑纱的夜色,还是从泳池看去抹了一片幽邈深蓝的黄昏穹苍,东京都是那么的萧飒苍白,那么的不近人情,那么的阴森稠郁。
当然,没有东京,这部电影也许无法成立。环顾世界,也很难再找到另一个现代文明的城市,可以教美国人如此这般不知所措。一切都那么井然,一切都那么周到,却教人如此寂寞不安。这个一面固执死守着传统自我,另一面翘首觊觎西方潮流的双面城市,为这出电影架起理想的舞台,困着这两个迷茫失落的灵魂,为他们找来充分的理由,迸发微妙的火花。
人在陌生国度,言语不通,水肚不服,顿感迷茫彷徨,似乎有着千万个理由容许自己偏离生命的常轨。
Bob的人生并不如意。人到中年,风光不再,只好营营役役长期在外找生活。婚姻生活一池死水,妻子关心的是家中的家具布置和子女琐事。一切一切,叫人多么累。偏偏还得干着荒谬的营生。为了丰厚报酬,无奈放弃演员该做的舞台剧,远渡重洋涂满眼影堆个笑容拍广告,和一群完全沟通不来的人共事。眼巴巴看着对方指手划脚说了一大堆话,翻译出来却客客气气只有两句。言语不通文化短路并非谐剧中的笑话,惶恐不安的感觉才是货真价实。那份慨叹自己沦落至此的悲凉都写了在脸上。当车驶过歌舞伎町,闹市的霓虹森林中,瞥见自己的广告看板,不禁揉揉倦眼,一切看去是这么的虚幻。
Charlotte双十年华,芳华正茂,却也正值茫无头绪的年纪。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前路该怎么走,统统都不知道。夫唱妇随在旁人眼中也许是幸福,当事人却心知肚明这些都是镜花水月。丈夫把时间心思都放在事业上,舍得花一个晚上听女明星绘影绘声高谈荒诞家世,却挤不出半分闲暇和妻子好好说句话。Charlotte长时间独自在陌生城市漫无目的地游走,惶惑空虚。打电话回家找朋友,人家又未必有空应酬你。同桌坐着同声同气同世代的丈夫朋友,又无心装载对方的空话。
直至两人遇上了彼此…...终于有个人听得懂你的话,终于有个人能唤起久违的青春气息,终于有个人让你发挥幽默感,终于有个人让你开心地笑,终于有个人明白你的迷茫,终于有个人腾一边肩膀让你靠。终于,悠悠长夜彼此找到了对方。
很多影评说Bob和Charlotte的关系徘徊在友情与爱情之间。连导演也说他们的关系“带点暧昧且亲密,又谈不上是爱情......”我却执拗,一口咬定这是漂泊异邦无须负责的刻骨铭心爱情。
电梯惊鸿一瞥Bob念念不忘Charlotte的笑容。Bob说什么Charlotte都开怀的笑。Charlotte能无拘无束向Bob倾诉她的不安焦虑。Bob能敞开心怀向Charlotte诉说自己胶着的人生。 和Charlotte一起的Bob霎时变得活泼起来。Bob失意酒醉后胡里胡涂和女歌手过了一夜,酒醒后面对晨早来敲门的Charlotte,眼中的悔疚溢满一脸。两人在牛肉涮锅店面对面,隔一个锅像隔一个海,Charlotte每句话都有醋意,Bob只能以晦气来表达不知所措。 Bob最初对电话另一端的经理人吼着要早点回家, 在东京最后一夜却望着Charlotte轻轻的说不想回去。最后几场Bob的深情凝望,心乱如麻目光流窜,新宿街头追上去说的那一句Hey You,那几句神秘耳语,Charlotte眼中的泪影,那情深一吻......这一切一切,在我看来,都动人,都是爱。
最喜欢Karaoke一幕,一曲"More Than This"胜过千言万语。房门外,热闹过后,戴着粉红假发虚掩自我的Charlotte,轻靠在Bob的肩上,喧嚣的红尘中找到个歇脚处,彷佛茫茫天地间只剩下彼此。不着一字,迷失中有着你。
也很喜欢两个人更深人静,一起喝酒,一起窝在房中边聊边看La Dolce Vita,消磨漫漫长夜。费里尼镜头下荒唐男女深夜在罗马游荡,换了时空,竟透过一对落魄男女流落东京来还魂。最后Bob轻触着Charlotte的脚一起沉沉睡去。看去是隐含手足之情的澹泊,骨子里却流露在灵魂出窍之际抓紧对方不致失散的热切。
最后那几句耳语,费尽气力才隐约听到return和okay两个字。这也许是国画最高境界的所谓“留白”,可我这种胸无点墨的凡夫俗子,不仅没有这个慧根领略个中奥妙,反倒有种到底意难平的惆怅。
『关于影片』
不知是不是科波拉家族的人都有点王者之气,似乎总要到导演的位置上体验一把才行。连尼古拉斯·凯奇都去玩了一回。索菲娅·科波拉算是这些小字辈中做导演做得比较像模像样的一位。
自小就在父亲科波拉的《教父》中当演员,耳濡目染地受到电影教育。她当了一段电影服装设计师后,就到大学学习艺术。出来后开始自己导演电影,从短片到大获好评的第一部长片《处女自杀》,至今已被认为是一部很能代表美国新人类的生活观的影片。
索菲娅过去的作品总是以年轻女性的视角显示出自己的独到之处,而这次她进入了一位中年男性的心理世界。她认为事实上片中男女主人公处于相似的人生困境中,无论是中年危机抑或青春的迷惘,同样是对人类自身存在的置疑,这种困境因处于他乡而更得以激化。
影片的灵感来自索菲娅20多岁时在东京的旅行,那段经历令她产生许多感慨。比如她感到在异国突然遇到同乡往往产生一种奇妙的亲切感乃至激动,同时她发现陌生的环境中,很容易在午夜时分陷入对生活的检视与思考中。而在东京抬头就是布拉德·彼特的咖啡广告更让她有怪异的错位感,这促使她直接给影片设定了好莱坞影星来拍广告的情节。
影片全部在日本完成拍摄,只用了27个工作日。对于这样一部投资有限的独立电影来说,简直是一次冒险。实际上,索菲娅的剧组里只有8个美国人,其它都是在当地找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不会说英语。语言障碍以及风俗习惯、社会规范的限制都让影片拍摄困难重重。索菲娅认为日本文化的核心就是尊敬、礼貌与荣誉,所以她尽力通过表现出对日本文化的尊重来克服阻碍。她希望影片的操作方式更具日本风格,而不是把美国的一套照搬过来强加给日本的同仁。她清楚地记得一次租借一家旅馆拍摄,约定是借到下午四点,她们仅超过时间10分钟就被店主断了电,负责安排外景的日本工作人员也感到这是对他的严重失信和不敬。
索菲娅特别强调以一种流动的方式表现东京,她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就如同一系列快照。他们很多时候没法组织大规模外景拍摄,只能利用轻便摄影机在运动中捕捉城市的断片,不少镜头其实都是在街头偷拍。但是与当下普遍使用DV的潮流相反的是,索菲娅坚持要用胶片拍摄,因为她觉得只有胶片方能拍出那种记忆中的浪漫色彩,胶片赋予电影以距离感,而DV突出现场直击效果。
索菲娅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表达她对东京的热爱与怀念,在她看来,人生总会经历那样的迷失时分,也会有男女主人公那般美妙的邂逅,都不能永恒,却会对生命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
索菲娅与斯派克·琼斯的婚姻曾经也是好莱坞名噪一时的才子佳人配,但如今这段关系已告破裂。所以也有人说这部电影是她对自己当下心境的书写,多少带有自传色彩。片中那位因丈夫只顾工作而完全被抛在一边的年轻女子似乎就是索菲娅本人的写照,自从她和琼斯相爱以来,这位大忙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接下一个又一个的工作。或许就如同夏洛特一样,她渐渐发现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从而引发了对自己生活的重新认识与定位。
比尔·墨里是让人喜欢的演员。从Saturday Night Live的疯狂岁月,到Tootsie、Ghost Busters、What About Bob、Groundhog Day的稳步腾达,以至近年Rushmore和Royal Tenenbaums的圆融入世,他都是踏着游戏人间的基调,变奏出各式各样嬉笑怒骂的众生相,然而玩世不恭的笑脸下总渗着若隐若现的似水柔情。是以导演索菲娅·科波拉专诚为他写了这样一个故事。没有他,就拉倒。没想过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让索菲娅绝望到要在影迷网站留言寻人。 眼瞅着几乎就要全盘放弃, 终于在五个月后找到他。 没有错爱。比尔俨然是Bob Harris的化身。时不予我恹恹疲乏的厌世态度,一个倦字就挂在额头上。时而情深款款,时而风趣调皮,再亮出几手不动声色便人仰马翻的必杀技,把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演绎得如此动人。那场没有剧本的拍照戏,绝对是比尔·墨里艺术造诣的极致。
而Charlotte无疑是索菲娅·科波拉的夫子自道。不论谈吐表情,衣着打扮,都是索菲娅的分身,甚至Charlotte的丈夫John,也和现实生活中索菲娅的另一半斯派克·琼斯如出一辙。斯佳丽·约翰逊作为索菲娅·科波拉的代言人,才情气度也许还有一段距离,但她清新亮丽的风韵,眉宇间绾锁着的幽幽寂寞,湛蓝眼睛透着那丝丝闲愁,又是另一番境界。
『题外话』
看着Charlotte和John,心里老是想着导演和她的丈夫。索菲娅·科波拉最后和斯派克·琼斯分开了。我希望Charlotte也能破茧而出,希望Bob和Charlotte的故事不会在那个新宿街头就此划上句号。这自然是无聊观众一己的私愿。也许真如所有人所说,这是身处异地头脑浑钝时脱离正轨的一段小插曲,但望着Charlotte拥着Bob诀别时的泪眼,我宁愿相信这是跨越了半个地球磕磕绊绊才碰到的真爱。
偶然看到导演的话:“当我们外游时,体会的人和事已成为回忆的一部分,深刻但不会持久,可是,这些片段会不时涌上心头,影响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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