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事故
(警报声突起,高音喇叭发布疏散人群的通告:“大家请迅速离开现场,4号矿井发生坍塌,工程队请迅速到位,请迅速到位……”随后,救护车开过来,工程队下井救援。杂乱的脚步声,升降机上下的噪音。几分钟后,一切忽然沉寂。地面上的人与井下的人通过对讲机对话。)
(地上)
某甲(对地下呼喊):为什么不上来?为什么还不上来?
某乙(对某甲):又发生一次坍塌,出路被堵住了。
某甲(对某乙):井下还有多少人?
某乙:救援队已经把作业的工人全部带出来了。
某甲:工程队和救援人员还有滞留的吗?
某乙:我们清点了,工程队还有一个人没上来——
某甲:快想办法营救……(通过对讲电话向地下呼喊)请坚持住,坚持住,我们一定设法尽快把你救出来……
……
(又是一阵忙乱,汽车、人群、电磁波、推土机,等等。)
(地上与地下)
地上呼喊(一个沉重的声音):我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现在要救你出来只有炸毁周围的坑道。大家研究了一下,也请示了上级领导。他们说,要征求你的意见。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得见吗?
地下:……
地上呼喊:你的氧气面罩还在吗?有没有损坏?
地下(主观表现电话机的电磁杂音):……
地上呼喊:如果要炸毁坑道,就要损失国家好几百万。但是,我们非常希望能救你出来。
地下:……
地上呼喊:听见了吗?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满足你。
(长时间的停顿)
地下回答(伴随对讲电话的噪音):我有一个女儿,她快要毕业了。请矿区在我死后安排好她的工作。她母亲死得早,我死了,她就成了孤儿。希望矿区好好培养她。
地上呼喊:请放心,我们一定满足你的要求,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孩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地下(死寂):……
(地上)
某甲:怎么没有动静?
某乙:电话线断了,他自己绞的。氧气瓶的表头指针也回零了,他把输氧管也拔了。
(沉默。)
(忽然,一声隆隆巨响,又发生了一次坍塌。暗场。再起光,周萱上。)
周萱的诗——《爸爸》
今天是端午节,诗人屈原的祭日,
你午餐的饭盒里装着两只粽子,
喜爱诗歌的女儿在这一天魂不守舍,
她一天一天一页一页写出来的诗句,
你从来都没有读过,也从来不会读懂。
一个是忠于他的君王,
而另一个是忠于什么呢?
爸爸,你告诉我啊。
通往矿区的路上盛开着鲜花,
鸽子从屋顶飞向天空,
有一个旋律从你的心中慢慢升起。
你想歌颂点什么,可你从来五音不全。
这条去了来、来了去的大路是多么熟悉啊,
可是今天,你却一去不返。
这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啊,爸爸。
音乐啊,诗词啊,清越的歌声啊,
都不属于你!
可我相信你小的时候也和我一样梦想过,
因为女儿延续的是你的血脉,
女儿的心和你的心跳得一样。
你总是沉默啊,发呆啊,突然傻乎乎地笑起来,
为什么你敏感而善良的心成天只能计算着工资和开销?
爸爸,你开口说话呀。
那曲曲折折、凹凸不平的坑道,
就象黑夜一样永无尽头。
看着一吨一吨煤出井,
就象看着一个又一个夜晚被你征服,
而你把白天留给了我。
我是你漆黑的身体上绽放的白花,
我是你呆滞的目框里流出的眼泪,
我是你无聊的岁月中积攒的节日,
我是你不知悲欢的麻木爆发的绝唱。
你短小的身躯,明白如水的性情,
你平淡的工作,毫无娱乐的休假,
就象一本一翻就完的工人史,
只有这样,没有那样。
要么如此,要么一无所有。
你是煤的主人,煤是你的主人,
你和煤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百五十斤的躯体,一百五十斤的煤。
好比日落月升,白天转眼就变成了黑夜。
多么美丽,转瞬即逝——
就这样没有了你,
我的爸爸!
你每日三餐的嘴,
你天天走调的喉,
你望女儿深夜才归的眼,
你发脾气煽我巴掌的手,
党和祖国赋予你的身躯,
就这样永远没有了!
腹中来不及消化的棕子,
好象汨罗江底沉浮的棕子,
永远等不来复活的屈原,
爸爸呀爸爸!
一个事故,
仅仅是一个事故,
一瞬间,
仅仅是一瞬间,
这一瞬间执着地伸向远方的铁轨——
从A站到B站,
载着来来往往的物资,
载着蜿蜒的相思,
这煤推动着引擎。
你呢?!
在高楼大厦,
在知识渊博的学府,
流动着朗朗的读书声,
流动着明媚的欢歌笑语,
这煤温暖了多少人的课堂。
你呢?!
游弋在异国他乡的万吨轮船,
骄傲地眩耀遥远的伟大祖国,
这煤让它乘风破浪。
你呢?!
胜利的夜晚礼炮轰鸣,
凯歌响彻四面八方,
这煤点亮了万家灯火。
你呢?!
啊遍地是煤,
遍地是你,
一个一生来无踪去无影的男人!
爸爸!
你消失了,
一个人消失了,
一百五十斤煤诞生了。
一个人消失了,
一个月产量指标超额完成,
超额一百五十斤!
一个人消失了,
爸爸!
(收光,整个第一幕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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