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佩斯领衔主演的喜剧《托儿》即将进行第二轮演出的前夕，我国著名喜剧史专家隗芾先生为进一步研究《托儿》在艺术创作和市场运作方面所带来的一种深层次的文化现象，专程从汕头赶到北京跟踪调研。他认为，《托儿》的出现在中国的舞台喜剧史上实现了编剧、运营机制、运作方式和舞台语言上实现了四大突破。

　　去年底，《托儿》曾经远赴潮汕地区演出，当时隗芾先生见到陈佩斯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敢上汕头来演，胆子不小！”因为长期以来，在广东，用普通话表演存在语言的障碍，尤其是在潮汕地区，这样一个典型的海洋文化区域中，思维定式与大陆文化的思维定式完全不同，对于大陆文化中的很多幽默更是无法理解，大陆文化循规蹈矩，但海洋文化则恰恰相反，通常情况下，演出刚一开始，如果观众看了没有感觉的话，就会马上转身离开剧场，根本不会买账。潮阳是最大的一个县，一个县就240万人，它能接受你们，而且把票卖得那么火，可以说经受了最风头浪尖上考验，居然在演出时却没有一个观众退场，这的确是一个奇迹。在上海又是另一种情况。上海人的心理定式高，他们欣赏的是莫扎特和莫里哀，这是文化背景的差别。这部戏在在上海的演出同样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这就说明这部戏是真正地成功了。

　　隗芾先生认为《托儿》的成功，不仅仅是这部戏本身，而是整体的“四大突破”。

　　首先，编剧上的突破，创作的实力。他们知道老百姓真正喜欢什么，需要什么，那就是喜剧。喜剧在形式上是要比正剧更诙谐，比相声更形象，比小品更丰富。《托儿》使用了话剧的背景，小品的语言，喜剧的结构。

　　隗芾先生认为当下中国的喜剧状况岌岌可危，在给陈佩斯的信中，他引用了毛泽东一句话来形容这种情形：“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头重，是说演出很多；脚轻是说创作弱，能写出好剧本的人少；根底浅自然就是指理论水平太低。嘴尖，就是说我们的喜剧演员表演水准都不错，说学逗唱样样都拿得起来；但是皮厚，一时半会儿演不到馅儿上去，同时脸皮也厚，什么学猫爬学狗叫都敢演；腹中空是指演员的文化素质太低，自己不会发挥。《托儿》确实从主观上采取了中、外、传统、创新的喜剧手法，前轻后重，做了充分的铺垫，等陈佩斯扮老女人一出场，就开始笑声不断。戏中还有很多舞台喜剧的细节设置，比如婚介所的那扇门，上半截能开，下半截是空的，这就给演员提供了充足的表演空间。

　　《托儿》还集中了很多优秀的演员，这些演员本身都有各自不同的魅力，都是“角儿”，戏里最不起眼的就是“三儿”，也是在用“康熙”在演茶童。郭凯敏是个正人君子的形象，他越是正经，喜剧的效果就越能出来。陈佩斯和朱时茂则有20多年来小品喜剧合作的基础，他们之所以有现在的名气也离不开小品，在《托儿》中更是要爆发，所以用戏剧语言来形容就是“一棵菜”——大家紧紧抱在一起，迸发出一部好戏。

　　第二个突破就突破了我们传统话剧艺术的这种经营体制。一说搞话剧，先要请政府投资，哪个团，这个团是谁当，从来没有考虑我们这个团几个人吃闲饭，再到另外一个地方请人来，那不是炸了锅了。突破体制的限制，大家在一起，就像招标一样，你不中标对不起我就不养人，将来都得是这样，科研靠组合，这在全国是个范例。真正把身体解放出来或者自己从剧团迈出来跟着你们去演出，是个体制的突破。

　　第三个突破，在运行上。《托儿》这部戏的市场意识非常好。比如在广东演出的时候，当地对于有北方语言特色的“托儿”这个词不很理解，所以就改成有港台语言特色的《做媒也疯狂》，结果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事实上中国的喜剧演员不弱，但创作不行，营销意识差。目前我们的喜剧急待振兴，要大家共同来探索喜剧的未来，这光靠政府是不够的，很多戏由政府出资，但是拿完奖以后就束之高阁了，老百姓也没看到，再也发挥不了作用。所以喜剧的发展还是要依靠民间，要“国”字头的机构和民间结合。一部好的艺术品也应该是一个好的商品，那就要尊重市场规律。《托儿》就是个成功的范例，我们传统的一讨论艺术都是编剧导演演员舞美就这四样，其他是不属于我们的，话剧团里面顶多有一个办公室卖票市场科，这不行，我觉得这次突破就是突破了我们运用市场经济的营销的模式，光靠陈佩斯，你的名可以，但你不能完全自己跑出去来推销，一定要和几个公司合在一起按商品的路子去走，我觉得这个突破那他就不仅仅是剧的本身了。这部喜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营销和宣传，由长安舞台艺术有限公司和大道文化节目制作有限公司共同投资，共担风险，把各剧团的优秀演员集中起来，严格按照策划、制作、宣传和销售的市场规律运作，所以它是中国喜剧初步运作成功的实验品。

　　第四个突破是语言。我们现在说喜剧不完全是话剧，我印象的喜剧包括戏剧、小品、相声，还有杂杂技团里面的小丑，那都是喜剧，而这些我们现在的倾向有两点，一个是往国际接轨，越来越洋，一种是越来越俗，比如东北的二人转，能唱二人转的，能唱急剧，能唱急剧的不一定能唱二人转，那又会到最俗的上。还有几个春节晚会，人家一说我在南方一说话人家就说你演小品的来了。部队一出来就说山东话，表示直。语言有很大限制的，仅仅靠语言的包袱去吸引观众，太单薄，这就是所谓的平面喜剧，自从1984年以来至今，我们的喜剧还是停留在平面喜剧上。我们语言有语言的喜剧，结构的喜剧，性格的喜剧，行动的喜剧。

　　《托儿》这次把平面的喜剧给推向立体了，立体喜剧就是要加上形体和动作，要全身都是戏，卓别林的喜剧无论有没有语言，翻译不翻译，是全世界都可以看懂的。陈佩斯的喜剧也是这样，它的表演可以超出一般的相声和小品，反而淡化了语言，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初步突破了平面喜剧的局限。这部戏开了中国立体喜剧的先河，是中国喜剧史上的一座里程碑。我觉得只是个里程碑，往前走还有很多可以提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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