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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的从良与扶正
单口小段儿
两岸呼应 两两相望
如今在北京,最时尚的休闲活动是什么?听相声!不是我在利用媒体的传播优势制造危言耸听的新闻,我深知,作为一个时尚类报纸的文化记者的职责,是介绍当下最流行的文化活动。相声是传统艺术没错,红火过,平淡过,没落过,现在呢?说得热闹着呢。天桥茶社和东城相声俱乐部是两大据点,每周的火爆状况,都是一票难求。你今天想买明天的票?对不起,还是提前一周预订吧。
深入京津两地相声剧场,一一采访说相声的人、学相声的人、听相声的人。时逢北京相声小品大赛,评委席请来复兴了台湾相声的赖声川大师,在台湾颇有名气的“相声瓦舍”也低调亮相。这个“相见欢”,是说海峡两岸的交流,也是指“说听”双方的互动,执手相看欢天喜地。这场相声文艺复兴,来势汹汹。
郭德纲是谁?北京相声界非著名相声演员。天津人,来北京十多年了。就为了说相声,十年前聚集几个爱相声的人,创办北京相声大会(现在的德云社),这会就一直开到现在。经历8年冷清生涯,搭钱搭力遭人算计,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现在是很有名气的相声名家,他出名,靠的是自己一腔热诚,靠“纲丝”口口相传,更靠的还是自己这身真功夫。
“德云社”的前世今生说“德云社”要从十年前开始说。1995年、1996年的时候,突然间觉得我们所热爱的事业很危机,谁都说相声太没意思了,不可乐,可是我们是学相声的,干的是这个工作,听别人说相声不好,心里不爱听。可你不爱听,别人还是在说,我们自己去听那些电视里、广播里的相声,发现我们自己都不爱听,那就说明观众是对的。其实相声不景气没有电视的责任,电视扩大了观众群,多少人得益于相声。但电视是快餐,不可能拿出四十几分钟听一段相声,相声魅力就大打折扣了。
为什么曾经不爱听相声?
观众看的是电视台的相声,是晚会的相声,和我们学的相声不是一回事。我们都是从七八岁开始学相声,在舞台上摸爬滚打,40岁走红都不算晚。相声很注重基本功,就比如学京剧的,那台上跑龙套的,都是学了8年基本功的。80%的相声演员在二三十岁时都在干别的,因为种种机遇后来学了相声,这个水平就很难保证,但是当时没人说,也没人敢说——太伤众。就好比说你今天不做记者了,明天调到曲艺团说相声去——当时很多人就这个水平,就是这样的。但是这个时候电视挽救了他们的性命:我们的观众老百姓太善良了,只要连续看上几回就觉得他是好演员,就这样捧红了一批人。
他们有了名利之后,就能把持这个行业,这是很恐怖的。100个说相声的,有90个不会说,可是这90个在把持这一块,剩下10个会的,你说这10个处境多危险。这也是相声不好听的根本原因,我们注意到这一点以后,我们几个真正爱相声的人成立了德云社,开始演出。 这十年风雨兼程,郭德纲最困难不是当时身无分文,发着高烧,用一个旧寻呼机卖了十块钱,换了消炎药和俩馒头。他说最困难的时候,更多是同行内部射来的黑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其无耻。说相声的人都是超级聪明的人,因为我们要理解不同的人物,还得让观众认可。
本是同根生啊
相声是典型的无产阶级,就靠两张嘴,以自己为中心,所以相声演员的自私是必然的。旧社会这行叫“牛皮无义行”,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指的是我们这行。我们这群不要名、不要利的演员,势必会遭到打击。就比如某艺术家曾指使人打电话:“我是西城政协的,命令你们停止演出。”由此可见,他们智力实在是欠缺。西城政协怎么能管得了朝阳一个剧场的演出?你要说自己是朝阳文化局的,这还说得过去。跟一群弱智在打架啊,这种事情不计其数。
从2004年下半年开始,成了气候,场场火爆,一票难求,场场有站票。也从来没做过任何广告,靠的都是口口相传。这两年日子好过了,这么多观众花钱买票来听相声,采访也多了,有的时候一个下午七八家媒体。可是倒回去那8年,他们也经历过台下就一个观众的尴尬。现在火了,他有时候能返十几次场,可人家说郭德纲最牛的,不是把人说乐,是有一次在说到相声令人痛心的现状的时候,把台下几百口人说哭了。那时候被说哭的观众,就一直坚定不移地成了“纲丝”,追随至今。
郭德纲单口小段儿整个采访过程,郭德纲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就好像听了他一个多小时单口相声,把他的话集纳成段,你能看到一个性情中人郭德纲,一个敢说敢做的郭德纲。
相声那是高科技唱歌、武术、跳舞都有一定套路,但相声不是,别人包袱搁这个人说不乐,漫说师傅徒弟——亲爷俩都不行啊,爸爸这么说,换了儿子说就不乐!多一个字儿不乐,少一个字儿观众也不乐,一个人一个样儿。我们这个东西太严密了,甚至不次于“神七”、“神六”的那个高科技。说相声的是半拉心理学家。甭管你台下坐多少人,我让你乐你准得乐,我让你鼓掌你准得鼓掌,我一步一步把你勾进我这个“陷阱”里来——这是高科技啊!
大智慧大德行
过去有人说:说相声的没有学问,就靠口传心授。口传是大智慧,心授是大德行。最大的智慧和德行放在一起,就是我们相声。
不招人嫉妒那是庸才
从茶馆开始,辗转北京各个剧场,这里面,一本血泪账。最开始“德云社”叫“北京相声大会”的时候,也有很多风凉话:他们代表得了北京相声吗?!恨我的人行内何止成千上万呢,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不招人嫉妒那是庸才。我坚定不移地做我的事情,有人阻挡我们为相声所做的事情,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气——终归我还很年轻,我的路还很长呢。
念台湾相声的好
我们要感谢台湾相声。人家能凭着记忆把这些东西复制下来,多不容易啊。别学得那么是非,要念人家的好。我台湾相声剧看得多,他们对相声的理解和切入点不一样,眼界开阔。说于谦 我们俩人合作,不能说天衣无缝,也快是珠联璧合了。鞋舒不舒服脚知道。我这个人不太拘泥于文本,他都应接自如,甚至很添彩儿。这么多年,这么多捧哏,我认为他是最好的。
后记
2006春节之后,郭德纲的计划排得满满当当。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说,第一,搞一个德云社相声科班,培养爱相声的孩子;第二,捧“德云社”自己的演员。写本子,拍电视剧;第三,和电视台做一个栏目,他自己任主持;第四,出版“德云社”的音像资料;第四,整理出相声段子的文本出版;第五,准备拍几个相声剧、舞台剧,还有高校巡演……在说到要拍电视剧的时候,我调侃一句:缺女演员啊。郭德纲马上指着同事和我:嗯,到时候你们二位一块儿。 这一届的相声小品大赛,他的徒弟何云伟拿了最佳逗哏奖,郭德纲得了最佳作品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老天睁眼了。
两岸呼应 俩俩相望谈相声
赖声川 相声会存在 但是会变形
台湾戏剧界领军人物,台湾相声复兴的关键人物。主要作品有《暗恋桃花源》《这一夜,我们说相声》等。
在台湾相声已经活了,连小学教科书里都有《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小时候家在台北,经常去西门町吃一种家常面,不知哪一个省,哪一个口味,后来隔了很久再去吃,竟然找不到了。从此世界上再也吃不到那一碗面——六十年代很多人是听相声长大的,那后来台湾也听不到相声了,我们是要可惜还是要保护?所以才想到要做一个相声剧,但是没想到就把它救活了。
我认为相声会一直存在,但是它会变形,这一点我和李立群观点不一样。我觉得它的精神已经转到其他形式,就比如在台湾《康熙来了》,那主持人根本是在说相声:来我们今天欢迎——哪一位呢?——哎,就是……很多主持人,都是受过相声的影响。张飞、胡瓜、张小燕,现在吴宗宪,包括倪敏然,倪敏然之所以后来说相声能说那么好,都是做主持人的时候锻炼出来的。我们中国人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喜剧,我们这个民族真是太苦了,连笑都没有机会,唯一的,就是相声了。
现在相声在台湾,已经转到由政治家接手,你在台湾看节目,那些政论节目,都是在说相声,单口啊、对口啊、甚至群口,哈哈,我们怎么说得过他们。
郭德纲 要与时俱进
北京德云社“班主”,超人气民间相声艺术家。
我们说相声是要有野心,但是要看怎么个野法。相声本身就是个具有地域特色的东西,这个东西在安徽你肯定就拼不过黄梅戏,在东北绝对比不过二人转。相声能在北京、天津、山东这些地方有人听,就知足了。如果能在这些地方一直存在下去,就可以了。
我觉得相声这个东西不会消失,不可能的:只要你还在说着这种语言,与时俱进,相声就会一直有人听,有人说。
何云伟(左) 李菁(右) 说相声非得自己喜欢才行
北京德云社演员,本次相声小品大赛相声一等奖获得者。
台上的何云伟和李菁,每次一出场台,一句话没说呢,台下就开始鼓掌。两个人都年轻得很,何云伟24岁,李菁27岁。问他们年纪的时候,何云伟反问我:那你觉得我们看着像多大的呀?我说:就像你们岁数这么大。两个人都大学毕业,正式合作是去年5月。十年以前,相声大会刚成立只有三个人:郭德纲,张文顺,还有一个就是当年才17岁的李菁。小时候好京剧的何云伟从2002年才正式拜郭德纲为师,学起了相声。“我们就是爱好相声,这个非得自己喜欢,要不是自己喜欢,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何云伟说。台下话不多,表情严肃的何云伟,做为逗哏,在台上简直就换了一个人,他一出场,一句话不说,台下就开始乐了,最多的时候返场能有四五次。“我们现在基本就是剧场的演出,因为喜欢,所以肯定得坚持下去。”何云伟说李菁对相声很明白,李菁说何云伟很用功,两个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把相声弄“精”一点。
在相声的冬季 眺望春天
2005年初,文化版曾做过一个相声选题,用了一个很耸动的标题:《救风尘——相声的堕落与从良》,主要给自己壮胆。因为当时在操作选题的时候,虽然能看到相声复兴的苗头,但毕竟还是星星之火,不算底气十足。后来报社某领导看到我msn名字就是这个标题,十分不屑地说:现在谁还看相声啊。说得我士气低落。弹指一挥间,2005年底了,因为北京相声小品大赛的缘故,我从北京一路听到天津,从东城相声俱乐部听到天桥茶社,从天津的“众友”听到北京的“德云社”,两个月下来,居然成了票友,每次听相声,必呼朋唤友或被朋友呼唤。
现在北京最火的德云社,每周的票你至少要提前一个礼拜订,那还不一定有。戏称自己是“相声界非著名演员”的郭德纲,人气旺到在天津开专场时,北京的“纲丝”因为大雾锁了高速,自己骑着自行车一路风雨兼程赶去捧场。现在的剧场里,红颜和老妪,顽童与耄耋,皆可见。放眼望去,竟然80%的观众都是年轻人。能容纳四五百人的天桥茶社里,每次去都挤得水泄不通,用郭德纲的话说:很多人都是买的“挂”票,挂墙上的票。
台湾戏剧大师赖声川一直笑称自己其实是在做戏剧,“蛮不相声的”,但是他做的一系列相声剧,拯救了台湾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以来几近消亡的相声市场。这次他作为北京相声小品大赛的评委,看了几场比赛下来,暗自嘀咕:没什么优秀作品啊。因为“不行”已经是常态了,很多人表演很好,但是本子不行。直到看到了郭德纲,听到了德云社,终于拊掌:嗯,中国的相声有希望了。
赖声川有句话我很赞同,姑且用它来做这文章的结语。什么事物,最坏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最好的时候。现在的相声,也差不多是最坏的时候了。它的好时候,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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